10月21日,安重根和禹德淳一起踏上旅途,从海参崴乘车前往哈尔滨。
当晚,二人抵达了中俄的铁路口岸绥芬河。趁换车间隙,安重根到绥芬河城区的一间诊所。同为义军的刘东夏此时就在诊所内等着他们的到来。
诊所是刘东夏父亲所开,这次特意从这里出发,便是为了能有“去哈尔滨采购药材”这个正当理由。
刘东夏的母亲还想留两人吃饭,但安重根他们还要赶车便谢绝了。
三人刚刚离开,刘东夏的母亲便发现他父亲脸色不太对。
“你怎么了,不舒服?”
“那个安先生的左手的无名指也少了一截。东夏这次去哈尔滨,恐怕...”
“我现在就去把东夏追回来。”
“唉...没用的...”
伊藤博文视察完南满铁道株式会社经营的抚顺煤矿后,便回到奉天领事馆下榻。
槐南森太二郎端着伊藤博文每日都要吃的药片和温水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使馆的人员,准备向伊藤博文汇报接下来的行程和安排。
“...明日9时从奉天出发,将有一个连队的帝国军人随行护卫...”
嘭···
伊藤博文将手中水杯种种的放在桌上,怒喝道:“是谁批准帝国军人随行护卫的?此次去哈尔滨是为了与俄国就朝鲜和东北的势力划分矛盾进行斡旋,不是去东北炫耀武力。”
槐南森太二郎俯身说道:“阁下,是韩国统监府的安全部门担心有人在哈尔滨行刺,所以向陆军部申请派护卫保护您的安全。”
伊藤博文的愤怒并没有因秘书的解释而降低:“愚蠢!致电陆军部,随便谁都可以,让他们收回命令。”
槐南森太二郎说道:“阁下,或许是否可以少带一些。您的安全确实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伊藤博文没有改变主意:“不,不能带军人护卫。让大使馆照会俄国大使,就说我的安全护卫工作交予俄方全权处理以示信任和友谊。”
槐南森太二郎还是劝道:“如果不想有军人出现,或许可以让哈尔滨的黑龙会派人,以平民身份随行。您看?”
见伊藤博文终于点了头,几人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几人离开之后,自认汉学文才横溢的伊藤博文思考良久想赋诗一首,却苦无良句,终悻悻而眠。
从长春返回哈尔滨之后,施肇基便隐隐感觉到城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在与考夫曼密谈之后,便证实了这种感觉并非臆想。
早在来哈尔滨任职之前,施肇基便清楚的明白,在这里最大的对手就是日本和俄国。而最糟糕局面,便是日俄两国联手。
而现在,他或许很快就要面对这种最糟糕的局面了。
不光考夫曼已经被领事馆约谈,就连威尔也收到了多次暗示。
虽然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那也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伊藤博文和戈果甫佐夫见面并谈出了一个结果。哈尔滨乃至东北都将面临一场地震。
哈尔滨,道署衙门会议室。
与其说,正在进行的这是中日俄三方会谈。倒不如直白一点说,就是俄日双方对中方的单方面告知。
没有什么交流,对中方提出问题也没有什么回应。
“...我国枢密院议长伊藤博文大人,将于本月26日抵达哈尔滨火车站。”
“伊藤博文大人在哈尔滨的所有护卫工作,皆由俄方全权负责,日方配合。无需中方插手...”
“既然...贵方已有决定,那便依贵方要求行事。有任何需要本官及道署配合的请一定不要客气。”
送走俄日代表后,六房管事和守备营管代便走进会议室。
施肇基脸色严峻道:“敏感时期,万事以稳为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化不了,就推就拖。警察局,守备营,全都打起精神。接待外宾的东西虽然不一定能用上,但礼房要备好。警卫队抓紧时间出城清理一下城市周围还有铁路沿线。”
10月21日夜,安重根一行三人终于到达哈尔滨,出站后三人乘车来到了埠头区列斯亚那街28号。
眼前这座宅子属于一个叫金成白的人。他是个朝鲜裔俄国人,是哈尔滨当地著名的建筑承包商,也是哈尔滨“朝鲜民会”的会长。
很多来到哈尔滨的朝鲜人都把这当做了落脚点。而且金成白和刘东夏还有一层亲戚关系。所以他们三个来这里一点都不会引起怀疑。
金成白因为有事不在城内,但三人还是受到了很好的招待。
转天早晨,安重根与禹德淳在阅读哈尔滨当地的朝鲜文报纸《远东报》时,发现了一则短讯:
“前韩国统监伊藤博文,乘中东铁道特别快车,于25日晚11时许从长春站出发,前往俄国财政大臣等候的哈尔滨。”
二人拿出火车时刻表研究了好一会儿。最后推测出列车会在26日上午9时,到达哈尔滨站。
当天伊藤博文到达车站时会有日俄许多重要人物到场,警戒一定十分森严。因此经过讨论两人决定在改在中途车站下手。
但很快他们发现,又有了新的问题。
安重根与禹德淳计划在中途站伏击,但二人都不懂俄语,所以就很难获取情报。
刘东夏虽然也会一些俄语,但仅限于日常交流和药品领域,对于铁路行业的术语等知之甚少。一时间行刺计划陷入了僵局。
心情烦恼的安重根出门散步,不知不觉间便又走到了那座他曾经藏身过的一座小教堂。
跪在圣象下,安重根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吱嘎....
教堂的木门被推开,安重根立刻转身,手也同时握住了枪柄。
门口走进的两个人看清安重根后,立刻发出惊喜的呼声。
“安先生,您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重根放松下来:“两天前。”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安先生来哈尔滨,不会是为了...”
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人捂住了嘴:“不该的问不要问。”
安重根拍了拍两人肩膀:“能见到你们很高兴。我该走了。”
才走出几步,身后便有人喊:“我们要去看金正浩,您要一起来吗?”
一个小时后,那座孤零零朝着东南方向的坟前,出现了三个男人。他们没有带香烛,而带了米酒和松糕。
安重根在坟前沉默了许久,他有很多话想要说,但话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晌,安重根问:“你们常来看他?”
一人道:“偶尔会来陪金正浩说说话。”
另一人说道:“不光我们,上次帮你传纸条的人也经常来。我们还遇到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