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安重根走出车站,一身风尘,脸上带着难掩的疲惫。
记者这个身份给了安重根很大的便利。基本上去任何地方都不会被怀疑。而且他还会日语,气质也有些相似,假扮日本人短时间也很难被拆穿。
安重根刚刚完成了一次特殊采访。虽然过程比之前都困难了几分,但好在有几位朋友的帮助,最终还是成功了。
接下来他就准备抓紧时间把“采访”过程和结果写出来,在报纸上刊发。
而在这之前,安重根要先填饱自己的肚子。要求不高,只要是一顿热的就行。
安重根走向距离车站出口最近的那家面馆,要了碗面坐了下来。
可还没等面上桌,安重根就冲出了面馆。他的手里拿着张上一位客人留下的报纸。
哐当···
办公室们被大力推开。
安重根把手里的报纸拍在李刚的办公桌上。
“这是真的?”
“报纸是真的,消息就不确定了。”
李刚不需要看也知道安重根问的是什么。能让安重根如此失态的,也只有那条消息。
“...日本枢密院议长伊藤博文将于10月份在哈尔滨会晤俄国财政大臣戈果甫佐夫...”
李刚把水杯递过去:“你先喝口水。”
安重根接过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
刚要说话,李刚便先开口:“我已经让德淳他们去买其他报纸。如果全都这么说,那这条消息就应该是真的。”
安重根眼神又看向桌上的报纸,眼神越发坚定。
九月的最后一天,施肇基终于见到了新任东北三省总督锡良。
刚刚落座,施肇基就不太合规矩的直接将自己的和担心全盘托出。
锡良倒是没有太过在意下属僭越的言行。在听过施肇基那一番话之后,他皱着眉头努力理解施肇基口中的那些洋人的玩意儿。
半晌,锡良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做局以谋一份天大的财富。而朝廷与那铁路大王皆是这局中的棋子。”
施肇基点头:“是,大人。”
锡良又问:“你为何如此笃定,铁路大王此次来访必将无功而返?”
施肇基说道:“大人应该也已经知道。日本国的枢密院议长伊藤博文将于十月访华,并且其中着重提到了哈尔滨。而沙俄财政大臣戈果甫佐夫也会与同期到访哈尔滨。时间如此凑巧,目的不言而喻。”
锡良听懂了施肇基的意思,说道:“你认为,这两人在哈尔滨见面,就是为了阻止铁路大王与朝廷合作?”
施肇基点头:“铁路是哈尔滨的命脉,对于整个东北也有无可替代的价值。所以除了铁路之外,属下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俄日两国放下过往成见。”
锡良沉吟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这些都是你无实据之推测,是否属实还需验证。所以本官不会将之上报朝廷。但,本官会私下与几位相熟的大人通气。”
施肇基说道:“谢,大人。”
锡良说道:“在此事上你能如此警实属难得。但一个商人,就算其富可敌国,能买下东北所有铁路的经营权。这能带给朝廷也只有银钱而已。毕竟,他是个美利坚人。你去过那里,知道那距离大清朝有多远。”
施肇基听出了锡良的意思,可思虑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大人,美利坚离我们是远,距离欧洲也很远。美利坚虽然由英法移民建立,但其对故国却并没有多少亲近之意。几乎全民都奉行利益至上。..”
锡良打断施肇基的话:“你是想说,朝廷许以重利,便可拉拢美利坚成为盟友,以对抗诸国列强的压榨和封锁。正如你在哈尔滨与美利坚领事那般的合作。”
施肇基说道:“属下,是有这个意思。”
锡良点点头:“你所说这些确实没错。如能借到美利坚的力,确实可以破当下之困局。可这力也不是非要借在东北的铁路上。此事大约已成定局,你以后就不需再费心了。眼下两位大人物来访才是重中之重,切不可再出纰漏落人口实。”
施肇基起身,恭声道:“属下明白。这便立刻返回属地,筹备接待事宜。”
海参崴,《大东共报》主编办公室的桌上,放着五张不同报纸的头版。
全部都有伊藤博文将会在十月到访哈尔滨的新闻。如此应该可以确信,这消息是真的。
对上安重根的眼神,李刚知说什么都没用。他所认识的安重根,决定的事从来都么有变过。
很快安重根便从确认这个消息的兴奋中逐渐冷静下来。
根手指点在报纸上,对二人说道:“这消息内容太过笼统。我们还需要更准确的时间地点。”
李刚说道:“俄文报纸可能会有更多消息。就算没有伊藤博文的消息,也可以从财政大臣的行程大致推断。”
安重根点点头,起身便准备离开。
而一旁的禹德淳也跟着站了起来:“将军,我要加入。”
安重根看向他,沉声说道:“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禹德淳说道:“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光靠将军你一个人做不到。让我加入,我有武器。起义时用过的手枪我一直藏到现在。”
安重根沉默片刻:“你在这里有铺子和生意。两天时间能料理好吗?”
禹德淳兴奋的点头:“能!”
安重根又看向李刚:“两天之后,还在这里见。”
李刚点头:“我会尽力去找。这两天你要去哪?”
安重根说道:“去取一笔该属于义军的钱。”
入夜,安重根走进一家名叫金达莱的饭馆,选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像普通食客一样,要了一瓶酒,一碗面,一碟风干的明太鱼。
安重根吃得很慢,一直吃到饭馆打烊,但并没有人来赶他走。
饭店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关好门便来到安重根面前。
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锡山同志,你这是在干什么?”
“安将军,我没有背叛义军,我不是叛徒,不要杀我...”
“我知道你没有背叛义军。”
安重根给他倒了一杯烧酒。
“但你拿了义军的军费。”
安重根盯着李锡山的眼睛继续说道:
“你这个家饭店应该就是用你贪污的军费开的。还有你的老婆和儿女,也靠义军的军费养活的。”
李锡山整个人都僵住了。刚想开口,却被安重根抬手打断。
“不要费心狡辩,人证物证我都有。就算没有证据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只需要知道你做过,就够了。”
不久之后安重根走出饭店。
口袋里多出了一百卢布。
两天后,处理好各种杂事的安重根,再次回到报社。
见他进来,李刚立刻笑着说道:“幸不辱命,找到了。”
李刚找到的消息来自中东铁路的机关报《哈尔滨铁道新闻》。
“伊藤博文将于10月25日前后抵达哈尔滨,届时车站还将举行大规模的欢迎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