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可是，今天这个晚上却是一样都没占上。
不仅大大的月亮就挂在头顶，风也是连李申手里的洋火儿都吹不灭。
两只烟袋锅凑了上去，就着火苗点燃的烟丝。
只抽了一口，李申就被呛得咳嗽起来：“老王你这烟丝太够劲了。”
老王则是一副年轻后生没见过市面的表情。
李申可是不敢再抽第二口，把烟袋递给旁边的老于。
同样是老烟枪的老于，抽起这蛤蟆烟可是满脸的享受，就连褶子好像都舒展开了。
“够劲，好烟丝。”
“我这可是正经的蛤蟆烟。里面不光是上好的烟叶，还加了好些我们那边独有的草药。”
“匀点。”
“没商量，一年也就能弄出几斤，我自己都不舍得抽。”
“半斤。”
“最多一烟袋。”
“三两。”
“一两”
...
...
一袋烟的工夫之后，李申身边就剩下老于和其他十个警卫队的弟兄。老于的兜里也多了一袋从老王那里“匀”来的蛤蟆烟。
眼前这个寨子李申不算陌生。这里之前的那一伙土匪就是他带队剿灭的。
作为山寨这个地方真的还算不错。算上现在这一批，寨子几年里这已经换了四次主人。
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啥所谓的天险可守，但像安全的水源，小路和密道这些，该有的也都有。
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哈尔滨城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专心赶路骑马一个白天刚刚好能到。可只要路上稍微一耽搁，就得贪黑赶路。就算是熟悉地形的老猎人也不不会在晚上赶路。
东北的林子里能要命的东西可太多了。
今天晚上道署的几乎是倾巢而出，除了四个守在施肇基身边的侍卫之外，所有能够作战的人员全都有自己的任务。
李申和老于的任务，就是正面攻打眼前这座山寨。
而算上他们俩，总共有十二个人。
老于年纪将近四十，看起来却有将近六十。从他记事儿开始，就在林子里讨生活。可惜打小身体就比较弱，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准头好。
过去老于在猎人的圈子里也算是有点名号的。他手里的皮子只有刀口没有枪眼。
临近午夜，月亮差不多升到了头顶，老于换上了一件全部用白色皮毛缝制的大衣。
他往地上一趴，就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不要说墙头上的人，就是站在不远处的李申，如果不仔细分辨也很难发现他。
好猎人从来都不缺少耐心。老于在雪地中以非常缓慢的动作爬行。几十米的距离他足足爬了一刻钟。
砰...
端枪瞄准开枪一气呵成。墙头上一个土匪应声倒地。
老于也不贪功，抱着枪连滚了几圈，离开刚才的位置。
李申从藏身的树后闪身而出。端起手里的十三响，对着墙头就是实实在在的打出了十三响。
虽然没有打到任何人，却也让墙头上的人都不敢探头。
李申刻意一口气把枪里的子弹全都打完。掩护老于的同时，也是在用枪声告诉寨子里的人，他李申来了。
李申来了，警卫队自然也来了。
在李申开枪的同时，其他人则点燃了提前固定好的火把。火把前后分成了三排，总数足有上百只。
十三响打完，李申又躲回树后。他并没有急着装填子弹，而是从树后拿起了另一支枪，冲着墙头的方向就开了一枪。
李申压根就没有瞄准，因为这支可能比他年纪还大的火铳里打出的弹丸，都不一定能打到墙头那么远。
其他人也跟他一样，手边都不止一支枪，而且种类也杂得很。警卫队里压箱底里老古董都给搬出来凑数了。
但道署的家底实在是不厚，李申不得以还准备了些鞭炮和铁桶。
这些东西一起招呼，场面自然是非常乱的。而这乱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从寨子里往外看，满眼都是火把，耳中听到的全是枪声。
就他们这十几个人，硬是搞出了上百人的动静。
老于在这种乱局中如鱼得水。频频冷枪偷袭墙头上敢露头的人。墙头上多了五具尸体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墙上面露头。
看火候差不多了，李申拿出一个纸壳儿喇叭，冲山寨大声喊话。
“我是滨江道道署衙门侍卫队长李申，今日奉命剿匪....”
外面乱，寨子里面其实更乱。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道署的警卫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仅阵仗大，而且一上来就兵临城下。
在听说寨门外有上百人后，这些日本人立刻吵做一团。
有人想要打，有人想要跑。还有一些就是惊弓之鸟完全没有任何主见。谁的声音大的就附和那边。
不过很快争吵就有了结果，因为一心组已经决定从密道撤离。
他们的理由是，一心组不能被看到。至少不能被看到他们和土匪们和睦的待在一个山寨里。这会影响一心组和黑龙会的名声。几个小时前他们出城的时候可是还被当做英雄的。
名声对日本人来说很重要，至少在众目睽睽的时候是这样的。
一心组说撤就撤，甚至都没有派人去前面看看战况。
被绑架的商会会长不知道应该跟着一心组离开，还继续待在这里扮演肉票。
但他同样没有犹豫太久。眼看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他还是选择带着家人也钻进了密道。
其实以山寨里原本的人手和武器再加上一心组，就算对上整个警卫队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毕竟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有山寨的高墙和机关。就算打不赢，也应该能守得住。
但一心组撤的太快了。
他们这一走不仅人手不够了，更让留下的人也再没有了抵抗的决心和信心。
人心不稳，溃散就是早晚的事儿。
寨门口，李申已经喊得口干舌燥。他把纸筒喇叭交给旁边的人，自己抓了一把雪塞进了嘴里。
拍了拍手上的雪，李申掏出怀表看了演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拿起身边的十三响，对着墙头连开了三枪，停顿片刻再开两枪，然后再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