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的施肇基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惊醒。他看了眼时间,是凌晨两点。施肇基披着衣服走出卧室,不光看到了毕先生,还有李申和他的侍卫队。
“发生什么事这么急?”
“着火了!”
“哪着火了?”
“日本医馆。”
“除了日本医馆还有哪?”
“没有了,只有日本医馆。”
“只有日本医馆?”
“只有日本医馆。”
施肇基看了看毕先生,又看了看李申:“那,咱们有什么损失?”
李申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损失...暂时。”
这个回答让施肇基提起的心落了下来。
施肇基问:“我们没有损失,那你们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毕先生说道:“我们是担心日本人的报复。”
李申则说道:“侍卫队已经准备好了,警卫队也已经在道署集合,一刻钟内就能赶到官邸。”
施肇基拽了一下披在身上的衣服,带着些许疑惑问二人:“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日本人会报复我?”
“大人...这不是您安排的?”
“当然不是。”
三人面面相觑,此时他们都已经意识到,这里面应该是有一些误会。
他们坐在一起重新梳理了当下所掌握的情况。
午夜过后,日本大和医馆突发大火。医馆距离黑龙会很近,是只给日本人看病的专门医院。自然也是被重点监视的地方。
刚刚准备躺下的毕先生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虽然当时了解的细节十分有限,但他认定这次还是人为纵火。毕竟在这方面,他们还是很有实践经验的。
想到之前与施大人的话,毕先生便以为此事与他有关。这才赶紧叫起了赵申,带着侍卫队赶来了官邸。这才有了刚刚那个小误会。
误会虽然解开,但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是谁,放了火?
大和医馆曾经出现在他们上次放火的名单上。紧邻黑龙会的这座日式全木制的建筑,只要烧起来必然一发不可收。
但也就是因为一旦烧起来火势必然很难控制。施肇基才将其从计划中去掉。
放火只是为了制造混乱,而这医馆一旦烧起来必然会大量无辜者死伤,这并非始施肇基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上次只烧了黑龙会而跳过了这里。却没想到,这里依然逃不过被烧的命运。
赶来官邸的之前,毕先生和李申都各自派人去打探。在误会解开之后不久,这些眼线便陆续将最新的消息送了回来。
让人意外的是,这场火似乎比他们想的都要简单。
烧的的确是大和医馆,而放火的方式是煤油燃烧瓶。还剩下几个没来得及用的,就丢在了医馆墙外。
至于放火的人,不光放了火,而且还在医馆门口的柱子上刻了名字。
“大韩国人安重根”
施肇基捏了捏眉心:“我以为此人早应该离开了,谁能想到竟然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毕先生说道:“黑龙会受伤的人大多都在医馆治疗,放这场火,应该是为了给那个金正浩报仇。”
赵申说道:“大人,据说医馆的火已经差不过扑灭了,接下来黑龙会必然会全力抓捕安重根。要不要...”
毕先生拍了拍李申肩膀,说道:“安重根此人或许有些鲁莽但肯定不算愚蠢。他敢放火,敢留名,既然没有被当场抓住,一定给自己安排了退路。”
施肇基说道:“毕先生说得没错,不仅不能帮安重根,还要摆出全城缉拿他的样子。”
坐到书桌前,施肇基提笔写了两封手令:“你二人带我手令去守备营调兵上街维持治安。毕先生你去医馆那边盯着日本人的动作。李申你亲自去朝鲜人聚居的高丽街,防着日本人对朝鲜侨民报复。你二人要临机应变。尤其是李申,且不可冲动行事。”
二人离开之后,施肇基就站在窗口思考今晚种种突发状况的利弊得失。
毕先生赶到了大和医馆。确切的说是大和医馆的废墟。日本人已经围住这个废墟,不允许外人靠近。墙外的煤油瓶没了,门口的柱子上的字也被划得无法辨认。
另一边李申带队赶到高丽街时,正赶上黑龙会的人正在打砸沿街店铺,将人全都驱赶到街道上围了起来。
李申一声令下,兵卒立刻冲入了高丽街。凭借几倍于他们的人数,强行将日本人和朝鲜人分隔开来。
好在李申他们来的及时,虽然受伤的人不少但总算还没有出人命。这个结果也让李申松了口气。
东方的天空刚刚有一点泛白,圣·索菲亚教堂外出现一个脚步蹒跚的男人。他拖着皮箱,走到了礼拜堂前,扣响了大门上的门环。
吭吭的闷响在礼拜堂内回荡,吓到了早起准备早课的少年。
不久之后一个中年牧师,推开了沉重的大门。看到个满身脏污的黄皮肤男人。
牧师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人玷污这圣洁的礼拜堂。他立刻喊人过来驱赶这个乞丐一样的男人。可再转回头来,牧师就改变了想法。
因为他看到这个看起来十分狼狈的男人,解开了领口扣子,拽出了挂在胸前的十字架。
男人的目光越过牧师看向那座耶稣圣像,用拉丁语虔诚的念诵:“Gloria in excelsis Deo(天主在天受光荣)Et in terra pax hominibus bonae voluntatis(主爱的人在世享平安)。”
牧师让少年从男人的手中接过皮箱,说道:“主的居所不会拒绝虔诚的信徒。阿门。”
安重根听不懂牧师说的俄语,但他听懂了最后那句。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