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上火车，施肇基才明白所谓定了一整个卧铺车厢的真正意思。就是在长春火车站准备一节卧铺车厢，等南边开来的火车进站之后直接挂上去。
也就是说，是人和行李先进了车厢，然后车厢才挂上火车。
除了长春站的站长和调度员之外，根本就没有人发现火车多了一节车厢。更加不会有人知道多了这节车厢里都有什么人。
施肇基本以为麦克斯领事会有很多随从。却没想到一共也就四个人。
这列北上的火车，终点是比哈尔滨更北的齐齐哈尔。途经长春只停留半个小时。车厢刚刚挂好，补充了煤和水车头就再次上路。
看着窗外慢慢后退的景色，麦克斯突然问施肇基：“阿尔弗雷德，你去过西部吗？”
坐在火炉旁的施肇基，抬头看向他：“没有。”
麦克斯很认真看着他说道：“你真的应该去一次。那里感觉跟这里很像。充满了机会和挑战。”
施肇基笑着回应道：“据我所知，你们的西部，用混乱和危险这两个词描述应该更加准确。”
麦克斯离开窗边，坐到了施肇基对面：“赤手空拳走进森林是自杀，带着枪和猎狗走进森林就变成了狩猎。是危险还是机会并不取决于森林，而是你是否真的准备好了。”
施肇基轻轻拍手：“精彩的演说。所以，麦克斯先生，枪和猎狗您都带了？”
麦克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可能带了，也可能没有。”
施肇基把茶壶放到炭炉上：“我在书上看到，在你们的西部最危险的是狼群和印第安人。但在我们的东北的山林中，比狼群危险的野兽还有很多。比如，野猪，黑熊和东北虎。你的准备可一定要足够充分才好。”
麦克斯自然是听出了施肇基的警告，但下一刻他却笑出了声。
“放松，我的朋友。没有必要把我当做敌人，我是个牛仔，但你不是印第安人。我只是个朋友比较多的德州小子。”
这段话等于是亮出了自己作为掮客的名片。在施肇基听来也不算意外。麦克斯与他过去接触过的外交官都不太一样。他身上“政治”的味道要淡很多。
相比他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言谈，一个以牛仔自居的人，能够成为外交人员并且做到了一地领事。这反而才是最让施肇基无法理解的地方。
施肇基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刚要开口却又被麦克斯抢先一步。
“你知道德州小子最喜欢的三件事是什么吗？”
“什么？”
“德克萨斯小子最喜欢的三件事，枪，女人和钱。”
施肇基拿起茶杯跟他的碰了一下：“敬德州小子。”
“嘶.....F..K...”
麦克斯烫到了嘴，但并不严重。因为他也只安静了一小会儿，就又坐到了施肇基对面讲起了他和他朋友们的故事。
这列火车是春节之后由南往北的第一趟。始发站是奉天，终点则是更北面的齐齐哈尔。
按照惯例这列火车基本上每一站都会停。而一旦停车，就又需要重新启动加速，整体的速度就被拉了下来。所以整个车程相比平日的班次要长上不少。
这么长的车程，对人和机器都是考验。光是从奉天到长春这段，就已经换了两个司机。至于车头要烧的煤和水，出了长春之后也已经补充了两次。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晃晃悠悠，若不是对面一直有个人抓着你聊天，施肇基估计也会跟其他几人一样打起瞌睡。
“你喜欢看电影吗？”
“看过，但谈不上喜欢。”
“西部地你看过吗？”
“没有。”
“第一部西部电影叫《火车大劫案》，就跟现在的场面非常像。劫匪趁火车进站补水的时候突然袭击...”
砰··砰砰···
施肇基被这枪声惊醒。他的第一反应是，李申他们走火了。但下一刻李申就告诉他：“大人，有土匪劫车。”
土匪两个字让施肇基瞬间清醒过来，此时他才注意到另一平行的对向轨道上还另一列火车也在补水。
施肇基用力搓了搓脸，问：“现在到哪儿了？”
李申说道：“刚出了吉林，现在应该已经算是进了哈尔滨地界。这刚停没多久，土匪就出现了。听枪声应该是跟这边的守备队打起来了，但情况并不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外面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施肇基小心的靠近窗口往外看，情况正如李申所说。土匪盗数很多，估计有上百人甚至更多。而人数和武器都不占优的守备队，正被土匪压着打，看起来也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李申说道：“大人，咱们手里枪好，趁守备队还能吸引土匪注意，咱们带着领事一起从东面冲出去。”
看施肇基没有点头，李申又急迫的说道：“大人，早做决断。等土匪空出手来，想冲出去就难了！”
就在这时，施肇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怪叫。回身一看，麦克斯不知从那里翻出一条挂满子弹的牛皮腰带扎在腰上。手里则是各抓着一支转轮手枪。
怪叫之后，麦克斯举着枪冲施肇基喊道：“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