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卢并没有传说中的凶神恶煞，但看到他犀利的眼神，我能感到透骨寒意。”
魏其玄喝了口酒，仿佛又回到了彼时彼刻。
湛卢并没有大呼小叫，反而很平静地和魏其玄对话。
看完窦知府的信后，又听魏其玄讲了招安后的条件，湛卢只是短暂考虑了一下，讲出了自己的条件。
湛卢挥挥手：“你回去吧，如果窦知府答应，那就让他亲自上山来一趟，以表达诚意。”
魏其玄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他准备了很多慷慨激昂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就成功在即了。
回到知府衙门，魏其玄把湛卢的条件讲了一遍，窦知府立刻应允。
只要能让湛卢下山归顺，再苛刻的条件，窦知府都会答应。
魏其玄笑了笑：“真没有想到，招安这么大的事，居然只用了两天就完成了。”
窦知府很有胆量，亲自上山见湛卢。
湛卢也很爽快，条件给到位，他没有犹豫就带兵下山投靠了窦知府。
窦知府对湛卢也很好，不但兑现了所有许诺，甚至还让自己的二儿子和湛卢结拜兄弟。
在窦知府的感召下，湛卢率领他的人马，配合魏其玄的招安，很快就把于越府的所有山大王肃清。
三个月后，窦知府如愿以偿升任宰相。
他上任后就提拔魏其玄出任翰林院大学士，为今后出任六部尚书进行铺垫。
与此同时，他有意把湛卢留在于越府，出任守备军指挥使，以控制于越府的军权。
本来窦宰相一人得道，魏其玄和湛卢都可以鸡犬升天，没想到后来情势突变，两个人都跌下深渊。
魏其玄此时有些醉了，他傻笑道：“后来，东桑使团进皇都，窦宰相指明让我出席欢迎宴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温柔贤淑的东桑公主。”
陈修怕他醉倒，有意只给他倒半杯酒：“你对她一见钟情，爱的不可自拔。”
魏其玄一阵大笑：“虽然我承认对东桑公主印象很好，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他低声说：“知道吗，东桑公主原本就是来相亲的，而相亲的对象并不是我。”
陈修大出意料之外。
这和他听说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魏其玄摇摇晃晃地说：“当时东桑国王有意和泰国公联姻，本来是想把公主许配给泰国公的孙子，我出身寒门，有自知之明，不会有非分之想。”
陈修迷惑地说：“但是后来你确实因为东桑公主而惹下大祸的……”
魏其玄仰天长叹：“是的，但这不是我的本意，全都是窦宰相的精心策划。”
陈修虽然有预感，但听他证实，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魏其玄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窦宰相怕泰国公东山再起，因此想用我把这门婚事搅黄。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服从了窦宰相的安排。”
在酒宴现场，魏其玄展示出自己的才艺，诗书琴画都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虽然东桑公主也非常欣赏魏其玄的才华，但并没有到如痴如醉的地步。
眼看计划要失败，窦宰相居然用了阴招。
第二天公主外出游览皇都时候，用药迷倒了公主和魏其玄，把两人安排进了一个房间。
孤男寡女身处一室，不知不觉就做下了苟且之事。
窦宰相拿捏时间非常准确，就在此时让东桑使团和礼部的陪同人员同时进入了房间。
捉奸在床，铁证如山，魏其玄和公主明知中计，但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于是公主的名声被搞臭，只能灰溜溜返回东桑国。
魏其玄也因此获罪，罢免官职杖责流放。
说到此，魏其玄站起身拍桌子，怒吼道：“范仁，你现在明白了吗，别想着依附大人物能登天，咱们这些小人物只不过是人家手中的棋子，随时可以被牺牲掉。”
陈修忙搀住他，劝道：“魏大人喝醉了，赶快回房间休息吧。”
魏其玄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走出房间，大笑道：“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重老过湖湘。但见丹诚赤如血，春秋大梦卧残阳。”
湛卢同病相怜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放心地问：“仁爷，他没事吧？”
陈修安慰道：“他的心事压抑很久了，现在倾诉出来，反而不容易得病，等酒醒了，他就没事了。”
湛卢叹息道：“魏学士当年风度翩翩，现在却沦落至此，真让我感慨不已。”
陈修招呼他坐下：“你是否担心在我这里也会和窦国丈那样的下场？”
湛卢轻轻摇头：“殿下和窦国丈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您算计的是国家利益，绝不是为了私心，国丈则是为了个人利益，可以出卖国家。”
陈修欣慰地笑了：“你当年做了于越府守备指挥使，为何也犯罪被流放？”
湛卢苦笑道：“我和魏学士是一样的遭遇。”
当年湛卢刚坐稳指挥使的位置，窦宰相传来一条密令。
于越府招安的草寇队伍必须拆散，带头的匪首要逐一清除，永绝后患。
湛卢意识到，狡兔死，走狗烹的时间到了。
窦宰相借他手杀光了其他草寇，最后会不会也对他下手，其实湛卢心里没底。
但以前窦宰相对他一直不错，哪怕以后对他下手，现在也不能不执行命令，以报答知遇之恩。
他设计把十几个草寇头目都邀请到一个镇喝酒，等酒席开始就下令屠杀。
草寇首领和他们的卫队被诛杀干净后，湛卢并没有率领部队回营地，半路上命令鸡鸣山的兄弟退回山区，避免遭到同样清洗。
他回了营地打报告，把纵兵杀戮的罪责一肩扛下，并没有提窦宰相一个字。
后来，湛卢被押解回京审讯，考虑到他有战功，并且没有伤害百姓，从轻发落，只是判了一个发配流放。
陈修听罢叹口气，窦国丈还真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他好奇地问：“你当初为何那么痛快就同意被招安了？”
湛卢答道：“做强盗的都不得善终，我必须要为我的兄弟未来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