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由基说的非常直率，几乎是对湛卢的挑衅。
湛卢没有生气，甚至还露出微笑。
从养由基的言谈举止，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曾经和你一样单纯，为了报恩，为了信义，却走上了不归路。幸亏我遇到了命中的贵人，在他的指点下，我才终于脱离苦海。”
养由基很意外，也很困惑。
江湖人最讲究报恩和信义，难道还有错吗？
湛卢直接给他答案：“报恩没错，但不能为了报私恩而忘大义，如果因为报恩，助纣为虐错杀好人，你会内疚一辈子无法解脱。我经历过，不希望你再走老路。”
养由基被打动了。
他一直很抗拒成为刘大的打手，
这一次虽然被迫领受任务，但他内心却起伏不定，惶恐不安。
湛卢建议道：“反正你的主公给了你三天时间，你不妨了解一下再做决定。但咱们要先做个君子协议。”
养由基变得警觉，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样的君子协议？”
湛卢正襟危坐：“经过探访，如果你还想杀魏其玄，那就请先来找我。我将和你公平决斗，只要我不死，你就休想动魏其玄。”
养由基忍不住笑了：“在刺客圈子里，你稳坐头把交椅，但是未必能防住百步穿杨的弓箭。”
他笑的很自信，有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是箭术第一，如果和刺客第一较量，那将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湛卢冷静地说：“如果你有完美的箭术，我可能一个人保护不了魏其玄，但你的境界还不够，所以我还有机会。”
养由基不乐意了。
“湛卢先生，你在刘府已经看过我空弓控箭的绝技，难道还算不上完美吗？”
养由基和很多武林高手切磋过，被认为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所以他有理由相信，世上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百步之内的射箭。
湛卢不动声色地说：“正因为我看过，所以知道你的箭术并不是无懈可击。而且，你练的只是术，没有达到道的境界。”
养由基颇为不服。
他拱手道：“请阁下指教，什么才是箭道？”
湛卢也没有客气，侃侃而谈：“我认为，最高明的箭术师，如同得道的高僧。射箭的时候，心应该是虚空中的纯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养由基颇为震撼。
湛卢说的几乎和他的师父说的一样。
湛卢继续说：“你不静，心不安，杂念太多，射出的箭难免就有破绽。”
养由基心中骇然，却无法辩驳。
湛卢说中了他的心思。
彼时彼刻。刘大在肆意凌 辱肥仔，养由基的心确实不静。
愤怒、悲伤、无奈、屈辱……多钟情绪混杂，让他焦躁难安。
因此，养由基用气场和杀气操控箭的走势，确实还有不完美的地方。
只不过在场的人都是外行，看不出门道罢了。
“你也练过箭术吗？”养由基问。
“练过，但只是入门级水平，比你的水平差很多。”湛卢如实回答。
“那你怎么会看出我的破绽？”养由基很纳闷。
这无异于承认自己确实有不足。
但养由基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相比面子，他更想能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功夫。
湛卢笑着解释：
“大道至简，万物一理，箭术的最高境界和其他武术的最高境界，讲究的都是心无杂念，身、心、武器完全融合。”
养由基不得不承认，湛卢比他看的更深。
湛卢继续说：“练武最高的境界离不开对气的培植，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养由基醍醐灌顶，立刻深深一揖。
“多谢阁下开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说的就是练武的内核啊。”
养由基对湛卢佩服的五体投地。
湛卢哈哈大笑：“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位大侠让我彻底开悟，我听完也是感激不尽啊。”
养由基小心翼翼地问：“那位大侠肯定是绝世武学大师，能否介绍给我认识？”
湛卢很痛快地答应下来：“明天上午他要去禅空寺，你如果想拜见，我可以给你引荐。”
养由基没有犹豫，立刻点头答应。
湛卢拱拱手：“既然如此就不耽误你操持家务了，咱们明天见吧。”
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养由基很高兴能认识湛卢，他们两个确实在很多地方很相像。
但他同时又很惶恐。
他答应刘大刺杀魏其玄，但如果真的发现魏其玄是一个好人。
难道他为了刘大，真的能对魏其玄下手吗？
这不真成了助纣为虐。
正在此时。院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养由基打开院门，意外地看到是乔员外满头大汗站在门外。
“大侠还记得我吗？”乔员外满面笑容打招呼。
“当然记得。我家主公就是让我帮你杀人，你来有什么事，这么等不及想害人？”
养由基说话很冷漠。
都是为了这个乔员外，才导致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乔员外略显尴尬。
“大侠误会了，我来是想告诉你，魏其玄算不上仇家，他就是和我有点小纠纷，能不能请你停止刺杀行动？”
乔员外的话让养由基深感不悦。
人命关天，刺杀行动岂能儿戏？
怪不得刘大和他能称兄道弟。真是一丘之貉。
养由基转身走进院子，坐在刚才湛卢坐过的位置，并没有请乔员外进屋的意思。
乔员外也不顾上计较这些，直接问：“大侠能否取消刺杀行动？”
养由基轻轻摇摇头：“行动计划既然开始，除非是我家主公同意取消计划，否则我是不会收手的，你还是找他商量吧。”
乔员外已经猜出刘大的阴谋，哪里还敢自寻死路。
他只能寄希望养由基，希望他能收手。
于是，乔员外主动叙述他和魏其玄之间的恩怨。
养由基暗自叹息。
虽然他还不能判断魏其玄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在这件事上。魏其玄并没有错。
乔员外看养由基不说话，以为是端架子，等着他给好处。
他此时也来不及心疼钱，直接许诺：“如果您放弃追杀魏其玄，我愿意拿出十万两银子表示感谢，大侠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