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了。”叶心缇朝屋内喊着。
她的声音似乎是淹没在锅铲的碰撞声和油烟机的轰鸣中，她边拉莫冉进来，边说：“我去看看。”
莫冉站在门口，闻着屋内浓浓的饭香。她换上了叶心缇准备好的拖鞋，大小刚好。
进门后的右手边是卫生间，左手边是间朝南的书房兼画室，门敞开着，书架上摆满厚重的书籍和画册，角落里堆着画架和几幅作品。
莫冉向前两步，左边是宽敞的大客厅。右边是餐厅和厨房，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和几道菜。
厨房里，冯绛河仍在忙碌着，叶心缇站在他身后：“需要我帮忙吗？”
冯绛河转过半个头：“不用，快好了。”他看到厅内的莫冉，向后探着身体：“莫冉，欢迎你来，先让叶老师招呼你，我们一会儿就开饭。”
叶心缇从厨房中走出：“饿了吧？先放下东西，洗个手，准备吃饭吧。”
莫冉跟随着叶心缇继续往前，看到南北相对的两间卧室，他们进入了北边的一间。
“这是我女儿淼淼的房间，她回奶奶家了，我已经把房间打扫干净了，这几天你就住这里，好吗？”
房间布置得非常温馨，靠墙的小书架上放满了各种色彩斑斓的玩具。床铺整洁，床头柜上摆放着画册和一个小巧的台灯。
莫冉眉眼舒展，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全国高校艺术联展的这几天，莫冉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白天，她作为志愿者，在展览现场忙碌着。晚上，她回到叶心缇的家中，享受着短暂的休息时光。
尽管莫冉与冯绛河的交流并不多，但她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算是个模范丈夫，家里的琐事，他总是忙碌得多一些。相比之下，叶心缇似乎更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在餐桌上，莫冉常常分享艺术展上的见闻，有时三人会讨论一番。交流间，莫冉逐渐发现了叶心缇的另一面，不同于平时那种浓烈而沉稳的美丽。
叶心缇对冯绛河没有过明显的亲密举动，但从她偶尔的绵软语调和甜笑中，一股小女人的温柔展露出来。
在这种瞬间，莫冉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在两人间徘徊，有时当她的视线与冯绛河相遇，她便迅速地转移开。
艺术展圆满落幕，闭门仪式在展览现场盛大举行。艺术展的标志在背景板上熠熠生辉，主持人的声音在充满期待的人群中回荡。
获奖的名单逐一念出，已接近尾声，莫冉微微绷着的心情逐渐平复。
“本届全国高校艺术展油画组一等奖，桔城美院莫冉，作品《归帆》。”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清晰而响亮。
莫冉的心跳随之加速，眼中泛起泪光，如星般璀璨。
叶心缇握住她颤抖的手，目光中有激动，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莫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步伐稳稳地迈出去，一步步踏上领奖台，迎接属于她的荣耀时刻。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感到生命热烈而充实，如同潮水般澎湃的掌声。接过奖杯，满载笑容，她鞠躬致谢，将这一刻的美好永远雕琢在时光中。
当莫冉走下领奖台，迎接她的是叶心缇张开的双臂。
大大的拥抱包裹起她，充满了骄傲、喜悦和无尽的支持。
“你做到了，莫冉，你是最棒的！”
莫冉紧紧地回抱着，头埋在那温暖的颈窝中，沉浸在幸福中。这一刻，她能感受到她的心紧贴着叶心缇的，仿佛共同跳动。
“老师，谢谢！”
她觉得，这个奖杯是属于她们两个人的。
夜晚的叶心缇家，餐厅里庆祝的气氛随着饭菜的香味一起弥漫。
莫冉咧开了嘴，笑容在灯光下格外灿烂：“这也太丰盛了！冯老师，您真是太厉害了！”
“哪里哪里，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冯绛河也笑意盈盈，他倒满了三杯啤酒：“来，为你的荣誉，干杯！”
三人碰杯，酒杯中泡沫一起跳跃着起舞。
他们轻啜着酒，餐桌上气氛愉快，比平时多些热络。
多喝了两杯，莫冉的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她面对叶心缇哽咽着：“老师，谢谢你把我捡回来，要不是你在学校里教我、照顾我，我画不出成绩。”
她的脸上泛着红晕， 眼中溢出晶莹的泪光，楚楚动人。
叶心缇从她微颤的手里拿下杯子，柔和地看着她：“怎么把自己说的和小猫似的，是你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我为你感到骄傲。”
“对啊，一年级就拿了这样的奖，莫冉，你很有才华啊！叶老师也很棒，独具慧眼！” 冯绛河也笑着附和。
莫冉红着眼睛，手指抹了下混浊的鼻子。
叶心缇坐到她身侧，轻轻揽过她的肩膀，继续哄着：“明天别急着回家了，带你去主题乐园放松一下，好吗？”
莫冉的脸上慢慢平静，她泪光未干，但是漾起笑脸，说着：“好！太好了！”
因为喝了些酒，加上有些疲倦，莫冉早早就回房休息了。
深夜，她在朦胧中醒来，昏沉中，她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去往卫生间。
回到房间的门口，她隐约听到了主卧传来的低语和窸窣声。
“别闹，快睡吧。莫冉还在隔壁呢！”
“早睡了。老婆，我会轻点……”
莫冉听到了压抑的呻吟声，她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变得火热。她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原本的睡意已经完全消散，她躺在床上，脑海中回荡着叶心缇的声音，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
她辗转反侧，就如同被突然放进温水中的鱼。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的身体才逐渐平和，意识开始模糊，终于又睡过去了。
当莫冉再次醒来，她拉开窗帘，外面天空大亮，阳光明媚。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她走出房间，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她轻声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家里似乎空无一人。她轻轻推开主卧半掩着的门，房间内的床铺已经收拾整齐。
莫冉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床边，那里，一侧的枕头上随意放着叶心缇的睡裙。
在一种说不清的冲动驱使下，她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件睡裙。
很香。浓郁的香气中混杂了一丝多余的气息，但她还是想要再闻得再清楚些。
就在她抬起手臂的时候，一股不祥的感觉掠过心头，仿佛身后的阴影有了生命。她猛地转身，与冯绛河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遇。
冯绛河的嘴角微微扯起，却不见往日的温和，眼睛里只有阴森。
“你喜欢这条裙子？”
莫冉感到脊背发凉，她急忙放下裙子，抬起脚步，想要逃离这个房间。
冯绛河却像一堵墙一样拦住了她，然后靠近，一步一步。
莫冉的心跳如鼓，耳朵中开始响起嗡鸣，头脑一片空白。她不自觉地向后挪动，直到背部紧贴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冯绛河的目光如同猎豹盯着无助的猎物，他低头，向她的脸靠得更近。
莫冉完全懵了，她睁大着眼睛，眼前的人仿佛成了一个陌生人。
终于，在冯绛河越靠越近时，她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趁他愣着的瞬间，莫冉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冲出了房间，逃离了叶心缇的家。
一个小时后，莫冉回来了，她进门的脚步有些沉重。
叶心缇已经在家里，她手里拿着主题乐园的内部票，一脸兴奋：“我担心暑期人太多，所以托人买了内部票，早上去拿，才回来。我们可以避开人潮了。”
冯绛河站在她的身旁，看向莫冉的眼神透出冷意，眼皮却突兀地跳动着。
莫冉的目光在叶心缇和冯绛河之间徘徊，半晌后，她抿了抿嘴唇，终于开口：“老师，我不去了。我刚才买了中午的票，我要回家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昨晚不是说好了吗？”
冯绛河的脸色松懈下来，“是啊，莫冉，玩完了再回去也不迟。” 他的声音温和，却掩盖不住眼中的焦虑。
“不了，早上家里来了电话催，我收拾完东西就走。”莫冉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地移开目光。
那身影让她憎恶，她无法在这里多待一刻。
时间流转，转眼到了2021年华南高校美术联展的颁奖现场，冯绛河站在莫冉身侧，他的身影与多年前的记忆重叠。这些年，他似乎更加儒雅风度了，但这张面具下的丑恶，莫冉在多年前就见过了，甚至，比叶心缇还要早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