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表现主义的画作通过色彩和笔触的自由运用，创造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而内容则变得次要或模糊不清。”
在桔城美院的画室内，莫冉正进行着课程。她踱着步，将备好的知识理论尽可能生动地讲述出来。
偶尔，她捕捉到陆宇那鬣狗般的眼睛。她的脸如平静的湖水，唇角轻轻一撇，转瞬即逝。在经过陆宇身边时，猝不及防地，她的高跟鞋踩到了瓷砖上的一处湿滑。
座位上的陆宇迅速伸手，将失去平衡的莫冉捞住，那倾斜的身体最终跌坐在他的怀里。
在莫冉的脸上，陆宇看不到尴尬，甚至，他感觉到一种无声的邀请。他环绕在她纤腰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发力，将她拉得更近。
莫冉将手抵在陆宇的胸前，直起了上身，她的目光从陆宇纠缠的眼眸滑落到他的领口，又缓缓地回到了他的眼睛。
陆宇的喉结滚动，身体却凝结着，仿佛等待着一种靠近。
莫冉的脸的确靠向他，非常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然后， 她扶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避开了那滩水。站直身体后，她转头说：“一会儿下课，记得把这里擦一下。”说完，她回到画室中央，继续着课程。
陆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微微扬起的嘴角被一盆冷水浇了下去。
课程结束后，莫冉收拾完自己的挎包，隔着半间画室，她看向对弯腰拖地的陆宇：“之前说过要好好请你一顿的，就今天吧？有时间吗？”
“有…有!”
莫冉只留下了一个绰约的背影。
陆宇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他的眉眼舒展开。他迅速地将拖把放回角落，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闻了闻。然后，他耸了耸肩膀，恢复了精神走出去。
在一家中式餐厅雅致的小包间内，两人坐得很近，空气中似乎充满了颤动的气泡声，凝滞而微妙。
莫冉的右手伸向桌面，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手机。陆宇屏住呼吸，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覆盖在那只纤细的手上。
莫冉的手并没有抽回，反而任由他彻底抓住。她的手微微拱起，五指与陆宇的大手五指交缠，不安分地摩擦着。
陆宇感觉她的手有些凉，但没有什么是比这样的动作更明确的回应了。
莫冉另一只手肘撑在桌面上，拄着脸，身体斜倚着，姿态妖娆。她的脸上勾着一抹微笑，仿佛在享受这一刻的暧昧。
陆宇凝视着她的眼睛，感到胸腔开始加速跳动，耳朵微微发热。
“多少？你欠了多少？”
陆宇从迷醉中猛然醒来。
莫冉将手从那僵硬的手中抽出，继续拿起自己的手机，然后，她找到几张图片，举到陆宇面前。
“你是在参与非法赌博吧？你还在为他们拉人头？”
陆宇一惊，他的手猛地伸出，试图抢夺那部手机。但莫冉迅速收了回去，她的眉梢微微一挑：“这样有用吗？”
陆宇眼睛看向他的软肋，手还在向前挥着。
莫冉用力地挡开陆宇的手，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你太天真了，陆宇。这些信息，我在网上再花点钱就可以再查一次。你以为你能隐藏什么？”
陆宇的嘴角抽搐过后，胳膊像是中枪了的鬣狗颓了下去。
莫冉并没有就此罢休，她放下手机，解开陆宇衬衫的扣子，露出了他身上的伤痕。那些被围殴后留下的印记，几天过去，已经变成青黑色。
“追债的人不好应付吧？” 莫冉的手指轻触那些伤痕，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
陆宇的眼神落向了泥潭。
“所以，你就盯上了我？”
“不是的！莫冉，我是真的喜欢你！”
“哦？我居然还能有这狗屎一样的荣幸，让你在这样的时刻，还想要和我谈恋爱？”
陆宇摇着头：“不是的……”
“你想要怎么样从我这里拿到钱呢？”莫冉站起来，将手按在陆宇的肩膀上：“难道是想要偷拍些什么来要挟我吗？可你怎么能确认我一定会上钩呢？“
陆宇继续摇着头。
“看来你的金主并不是我呀！你的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陆宇的嘴唇紧闭，眼神开始躲闪，犹豫而挣扎。
“你如果不想说，我只能拿着这些证据举报到警方！虽然不知道你会在里面待多久，但是，你这学位肯定是废了！”
陆宇终于忍不住，仰头看向莫冉， “莫老师，不要！”他的手无力地扯住莫冉：“我真的也是被骗了。当时，我头脑发热停不下来，没想到输了那么多。人头我为了还债，是拉了几个，可是，后来也实在是干不下去了……”
莫冉的头微微一低，狠狠地看着那求饶的目光，面部的线条紧绷成利刃。
“是冯院长......冯院长让我来的。” 陆宇的声音很低。
莫冉似乎并不意外，她翻了一个大白眼，手骤然松开，坐回到椅子上。
“从什么时间开始的？”
“在研究生填写导师意向以前。“
“他对你有什么要求？“
“冯院长对我的外形应该是挺满意的吧，只要求我尽量清爽一点。他说您喜欢这种类型的。“
“我是说他要求你做什么？”
“首先，就是让您能……能喜欢上我，后面的他也没有说。”
莫冉陷入了思索，空气凝结着，陆宇在沉默中等待着。
“冯绛河之前应该给过你钱吧？你还欠多少？“
“是，他确实给过我一些，再还有我拉人头也抵了一部分。现在还差十万。“陆宇迟疑着继续说：“我的确是想……再去找冯院长要一些。”
莫冉瞪了他一眼：“你去试试看，告诉他你很有希望成功，看看他会给你多少，剩下的我来出。”接着，她的声音冷静有力：“至于你的事，我暂时不会对外说。以后，你还是我的学生。”
“谢谢您！莫老师。” 陆宇松了一口气。
莫冉的目光压迫着他，如同紧随而来的浪潮：“但以后我要清楚，冯绛河交待你做的事情！“
陆宇的眼神退缩着，迟缓地点头。
“我梦想着绘画，然后画出我的梦。” 莫冉把他的扣子又扣了回去。
陆宇的目光又触向她的脸。
“虽然这不一定是你的真心话，但你如果想要一个满意的人生，就应该把灵魂奉献给艺术，而不是随意变卖。你去赌，还和冯绛河做这种肮脏的交易，只会弄得自己自尊全无，最后也没了前途，什么也不会得到。”
陆宇把头低下了。
“如果再去赌，要不了多久，你会连骨头都不剩的。你知道了吗？”
莫冉的警告像一把长矛 ，陆宇终于重重地点了头。
莫冉心中权衡着：不管陆宇和冯绛河之间还有没有其他事情，今天只能先这样了，弹簧不能一次压到底。
风暴过后，莫冉驾车载着陆宇返回学校。途中，她轻车熟路地驶过一家商场，然后递给陆宇一瓶作家花园的经典香。
“这香水，我过去也曾送给老师和叶逸明。”莫冉淡淡地说，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老师特别喜欢，后来就一直用它。”
陆宇迟疑地接过香水。
“去见冯绛河的时候，就喷这款香水。他记得这个味道，应该会更容易相信你的话。”她的目光透过车窗，望着远方：“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陆宇明白，这也是一场赌局。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之前的风暴从未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