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缇的指尖在名单上划下第四个 “X”，她的脑海中浮现莫冉的那幅入学作品，她一直想见一见这个学生。
但是，两个周她的四节课，这个莫冉一次都没有出现。
"下课。莫冉同寝的同学，留一下。"
"叶老师，有什么事吗？"几个女孩子走了过来。
"我想知道，莫冉为什么总是缺席我的课？"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开口："叶老师，她不只缺席您的课，她几乎就没来上过课。"
"那你们能帮我联系到她吗？我想见见她。"
"叶老师，莫冉她不住在校内，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叶心缇回到系办公室，推开隔壁辅导员办公室的门，只见1207班年轻的辅导员纪明正坐在桌前，电话听筒刚刚从耳边放下，脸上的愁云还未散去。
"纪老师，我想要联系一下你们班的莫冉同学，能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好的，叶老师，稍等一下。" 纪明机械地回答着，又猛地抬起头："莫冉？您是说莫冉吧？她现在在派出所呢！"他叹了口气继续，"是打架斗殴，派出所那边让我赶快过去。莫冉这个学生，实在...太让人头疼了，这才开学多久？我这是第一年当辅导员，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怎么就摊上这事儿了呢？"
"你别着急，" 叶心缇终于能插上话，"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派出所的询问室里，灯光冷冽而刺眼，墙壁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18岁的莫冉，一头脏辫随意地扎起，一件制服样式的背心短裙刚盖过大腿根。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瞪着对面，眼睛里射出几把小刀。
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额头上红肿一片，正用手中的冰袋敷着。他对站在他们中间民警乔楚风喊道："民警同志，我要求从严处理，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莫冉猛地站起来，手直直地指着他："你活该！你个流氓！就应该把你打死，可惜我手偏了。“
“民警同事，她血口喷人！我……“
"够了！" 民警乔楚风打断了他的话， "这不是你们争吵的地方。”又转向正要开口的莫冉,警告道：“我已经联系了你的学校，等会儿你的老师会过来。你应该庆幸那个酒瓶子抡偏了，不然，这件事就不是调解能解决的了。 "
过了一会儿，莫冉的脚步跟随着乔楚风，和那个中年男人一起，从询问室挪动到了调解室。
刚一进屋，她就捕捉到了两份焦急的目光。其中一个是辅导员纪明，在刚开学的那两天，莫冉是见过的。
旁边站着的那位女性，穿着简洁的衬衫和阔腿裤，身材高挑，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低髻，几缕碎发轻轻垂落，搭配上她浓烈的五官，书卷气中带着一股飒爽。
莫冉仿佛看到了呈现在画布上的鸢尾花，更为绚烂夺目，让人挪不开眼。她不确定这是否也是美院的老师。
"各位，我们今天在这里处理一起涉及人身安全的纠纷。据我们调查，莫冉同学于昨晚在公共场合与张庆先生发生了冲突。在冲突过程中，莫冉同学情绪失控，手持啤酒瓶击打了张庆先生的头部，虽然未造成严重伤害，但已构成对他人身体安全的威胁。"
乔楚风民警乔楚风站在调解室的中央，稍作停顿，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继续说：
"我们了解到，此次冲突可能与双方的误解或不当言行有关。但无论原因如何，我们都必须强调，暴力行为是不被接受的，也是违反法律的。我们希望通过调解，能够使双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找到解决问题的合理途径。"
"在正式进入调解程序之前，我需要确认双方是否同意通过调解来解决此次纠纷。调解的目的是为了化解矛盾，恢复双方的和谐关系，同时也避免进一步的法律诉讼。"
“我不同意调解！是她先动手的，我要求依法处理！”
“我要告他耍流氓，我不会同意调解的！”
纪明眉头紧锁，仔细回想着乔楚风的话，开口缓和着：“乔警官，我觉得这事儿可能被放大了，更像是个误会。我们愿意接受调解。”
接着，他转过头，拉着莫冉，压低声音：“莫冉，你就别说话了。刚上大学就惹出这样的事，你还想不想好好念书了？
莫冉的喉头涌上一股火气，她甩开他的手，刚要把嗓子扯出去，却感受到了另一股温柔的力量。
“莫冉，我是你的专业课老师叶心缇，”叶心缇的手轻轻揽住莫冉的肩膀，目光安抚过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在派出所这么久，莫冉一直在表面上强撑着。这一刻，对上叶心缇的眼睛，她的感觉像是要靠向大海中的航标，她的眼圈迅速泛红，声音颤抖着：“叶老师……他摸我……我都躲开了，他还在把手往我裙子底下伸……”
“你……你别瞎说啊！”张庆的声音立刻尖锐起来，“酒吧里那么多人，你的裙子那么短，有没有人摸你，谁摸了你都不好说，但你不能硬赖在我身上。”
“就是……”
“张先生！”叶心缇打断莫冉，直接面对张庆：“我的学生指控你的行为不当，即便在这儿我们无法立即证实，我们仍有权利通过民事诉讼来维护她的权益，控告你性骚扰。你要知道，这个过程可能会对你的个人声誉和工作造成不小的影响。所以，我认为你们之间的问题，最好今天就在这里解决，你觉得呢？”
张庆扯了扯衣领，明显不安起来，终于松口了：“我可以不追究，但你的学生也不能一直这样诬陷我！“
叶心缇把莫冉拉在后面：“莫冉，我理解你的感受，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也很委屈。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这种诉讼可能不仅徒劳无功，而且你自己也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我们这次就放过他，试着放下这件事，好吗？“她的低语平缓而柔和。
莫冉的双眼泛着红，凝视着叶心缇，目光交错中，她低下头，深深的出了一口气。片刻之后，她点头了。
出了派出所，纪明拦了一辆出租车。
“叶老师，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晚上我要去干活儿，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莫冉向着叶心缇，深深一鞠躬。
纪明皱着眉头，一把拉住她：“莫冉，大晚上的你穿成这样去打工？刚才的事还没给你教训吗？”
“我真的得走了，纪老师。”话音刚落，莫冉挣脱了纪明的手，转身快步离开。
“莫冉！莫冉……”纪明在后面喊着，但莫冉并没有理睬。
他的眉毛落下来，转向叶心缇：“叶老师，你看看这个学生……听说她经常不来上课，我觉得有必要汇报给学校，如果她再不服从管理，可能要考虑劝退。”
“纪老师，先别急。”叶心缇的目光追随着渐行渐远的莫冉，“也别急着上报。我去看看她。”说着，她加快脚步，追向了莫冉。
纪明望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独自一人上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