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崔媛彻底失去谢琅的温存怜爱。
知道了谢琅全部秘密的崔媛,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爆竹,除了点火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个装满秘密的爆竹什么时候会爆炸。
到时候的景色,一定会很好看。
谢琅日日留宿在我房里,崔媛好几次来找他,都被他拒之门外。
终于,三月后,我又有身孕了。
谢琅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初为人父,他恨不得立刻将婴儿要用得东西都准备好,再昭告所有人。
我拦住他。
“我听老人说,刚怀上不满三个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不然会吓到孩子,留不住。”
他立刻冷静下来,纵然是传言,他也不得不重视,只陪着我一起,去了寺庙祈福,准备等到三月后再说出来。
第一胎去的惨烈,这一胎,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安胎,他更加小心,出门时都会搀扶我,怕我摔跤。
这一幕落在崔媛眼中,她脸色惨白。
望着我们相携出门去寺庙祈福得背影,崔媛神色恍然,脸色枯槁。
“阿琅。”
她扶着月洞门的石壁,泣声唤道。
一身素衣长裙,头发披散,楚楚可怜。
谢琅终究于心不忍,这些日子,他确实故意冷落崔媛了,本想着给她一些教训,如今再见,忽然心生怜悯,“媛儿,你先回去吧,我回来就去看你。”
青梅竹马许多年,到底舍不得。
上车时,余光瞟见崔媛,原本好看的凤眼,阴毒的盯着我,只怕此时此刻,她心里早就诅咒了千万回。
我当然会成全她。
寺庙中,风景秀丽,谢琅扶我坐在凳子上,品茶吃点心,管家不知何时上山,脸色难看,急匆匆的前来禀报。
“主君,大夫人她突发急症,吐血不止,请来了宫中的太医也无济于事。”
谢琅扶着我的手骤然僵硬,他沉声问:“今日出门前,不是好好的?”
管家答不出来,谢琅眉眼焦灼,我推了推他的手,贴心道:“这里距离家里远,坐马车慢,二爷骑马快些赶回去吧。”
“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摇头:“身边带着侍卫,没事的,大夫人病重,正是需要二爷的时候,我没事的。”
谢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像想说什么,却看到我大义凛然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
“你让侍卫跟着你,不要一个人在山里走动,山里虫蛇多,你有了身孕,要格外小心。”
“我知道。”我踮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去吧。”
谢琅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回来,一把抱住我,下巴抵住我的额头,温声道:“怀袖。”
“嗯?怎么了?”
“今天回去,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也告诉所有人。”
“什么事情呢?”我问。
“到时候就知道了。”他神秘一笑,低头吻住我的唇,轻轻啃噬,意犹未尽的放开我,又不放心,脱了外袍披在我身上,才依依不舍转身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缓缓起身,屏退了众人,说这山里的野花开得格外好,我想自己走一走。
落叶沙沙作响,山路崎岖,我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等着人来。
身后急促脚步声响起。
人,终于来了。
眼前视线突然被遮挡住,身子悬空,我惊叫一声,就被捂住了口鼻。
今年是阿成走后的第六年了。
阿成,你会在黄泉路上等我的,是吗。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竟然已经有过两个孩子了。
11
山沟,破庙,枯枝败叶,粘在我的头发上,衣服上。
我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小娘们,嘴还挺硬,叫也不叫一声。”
一个猥琐声音笑嘻嘻的说。
另一个人回答:“待会有的是她叫的。”
我打了个寒战,身上还披着谢琅的外袍。
他们错了,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我起身理了理发髻,朗声喊:“大夫人能叫人把我掳到这里,难道还不敢现身见我一面。”
两个毛贼禁了声。
崔媛一身华服,从破败的神像后缓缓走了出来。
“算你还有几分脑子。”
她阴冷道。
“大夫人不是病了?”我明知顾问,“怎么会来这里。”
“我去哪里关你这个贱婢什么事?”她怨毒抬手,一巴掌打到了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发作起来,像是灼烧一般。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过了今日,你也就死了,死之前,我不介意让你做个明白鬼。”
“要不是你这个只会装柔弱的贱人勾引阿琅,他会这样糊涂?”崔媛不解气,又打了一巴掌。
“只要弄死你,阿琅最多和我置气几天,到时候,他依旧是我一个人的。”
“是吗?”我伸舌,舔了舔唇角的血迹,腥甜的血腥味盈满口鼻,让人作呕。
“那可未必哦。”我笑,“今日在庙里,他说,今日回去,便要抬我做正妻了。”
崔媛瞳孔骤缩,厉声道:“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我胡说?”我扬起脸,一字一句告诉她:“不信,你大可以去问问谢琅身边的管家,他这些日子,可为了我扶正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大夫人久居后宅,不知道是正常的。”
“不可能!”崔媛气的脸色铁青,几乎声嘶力竭,“他说过,我才是他的妻,他说过会娶我的!我帮他做了那么多事!”
“你凭什么会觉得他会娶你?”
“你知道他那么多阴私丑事,你还杀了他的孩子,他凭什么娶你?”
“他早就不爱你了。”
我一句一句的激她,眼看着她眼底充血,连日的焦虑已经让她疑神疑鬼。
“贱人!”她一把抓住我的头发一脚揣在我的小腹上。
我强撑着身子,告诉她:“与其撒气到我身上,还不如想好怎么跑吧,谢琅根本没打算放过你,这会儿,他估计已经到了谢府,发现你不在,他已经知道了你想做什么了。”
“你杀死王姨娘的瓷片就是物证,你院子里的丫头就是人证,当初大爷被毒死,是你亲手下的毒,大爷身边侍奉的人哪怕已经被你赶去了乡下的庄子上,此刻,估计已经被接回来了.”
我吃吃笑着:“明日,他们都会一起指正你的恶行,你如何草菅人命,谋杀亲夫,和小叔通奸,谢琅会从中脱身,一点痕迹不留。”
“不可能不可能.”
“他休想!”崔媛尖叫,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她要去的地方,早已经为她铺好了黄泉路。
破庙里人去楼空,孤零零的神像阴森狰狞,小腹越来越痛,我再也没有力气,趴在地上,满头大汗喘息不止。
阿成,你还在等我吗?
我好想你。
身下一片湿润,那个孩子,此刻估计已经化成了血水,估计已经流出来了吧。
好冷。
不知道躺了多久,耳边传来谢琅的声音。
“怀袖,怀袖.”
我撑开眼皮,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
他发现崔媛的苦肉计了,去了谢宅,却发现崔媛消失不见,他一向多疑,转头就快马加鞭回了寺庙,却听说我一个人散步不知所踪,立刻反应过来,封山搜寻我的下落。
“好冷.”我呢喃,他抱着我的手摸到我的下身。
伸到眼前一看,满手鲜红。
他浑身骤然僵直,“是我不好.我不该走的.”
他眼中的痛苦让我恍然看到当年的自己。
12
事实就是,谢琅根本没有找到那些人,他甚至没有想过要将崔媛揭发,他这样多疑谨慎的人,充其量只会将崔媛以失心疯的名义,关进不见天日的屋子里,让她永远不能见人。
挑拨人心罢了,一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四次。
人心经不起考验。
崔媛已经被连日的打击弄得焦虑惶恐,她最怕的就是谢琅不要她,而她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必定会拼死将谢琅拉下水。
谢琅把我抱进怀里,往外走。
崔媛此刻应该已经回了谢府,正神志不清的将自己所有知道的秘密吐露出来。
她可能会大喊大叫,可能会寻死觅活,可能会摔东西烧东西。
谢琅抱着我上马车,小心翼翼的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我窝在他怀里。
“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他握着我的手,低声许诺。
我转过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嘴角。
他以为我还在伤心,握住我的手微微颤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我昏睡过去,迷迷糊糊有人摆弄我的手脚,温热的毛巾细致的擦拭着我的身体,谢琅解开我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擦干身上的血污。
“外面做什么.这么吵.”
谢琅的手一顿,温声道:“没什么,处置几个下人。”
翌日我才知道,谢琅处置了崔媛。
回来时,崔媛口中大嚷大叫着当年的秘密,疯疯癫癫的大喊大叫,可是没有人敢相信她,哪怕相信,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她还点着了院子,说要和谢琅同归于尽。
真可笑,她爱了谢琅一辈子,为了谢琅杀夫,白嫩的手上沾满了人血,到最后,竟然是落得个被谢琅当作疯子关起来的下场。
很痛苦吧,这是应该的。
谢琅将北边一间西厢房清理了出来,那里原本是堆放杂物,最是偏僻,大喊大叫都没有人能听得到,崔家嫌弃丢人,压根没有派人来询问,谢琅将崔媛关进了那间厢房里,每日派一个聋哑老奴送饭。
她再也出不来了。
听说疯的更厉害了,还开始捡自己的粪便吃。
谢琅自那日后,再也没有提及孩子的事情。
府中开始装饰起大批的红绸,血一样鲜艳,他听到崔媛的消息再也没有任何动容,此时的崔媛,早已经不是他心中的青梅竹马,一个疯了的女人,激不起他一点的疼爱。
“要是那时候我没有丢下你,孩子也不会.”
他话说到一半,缄口不言。
他是一个如此自负到狂傲的人,却也在偶尔有那么一丝后悔,“过了明日,你就是我的正妻。”
“怀袖,你开心吗?”
开心。
开心到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