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庙后山。
一身黑色长衫的姜十鸢坐在树下。
手边摆放着一盏灯笼,隐隐能听见虫鸣,远远的看去,甚是诡异。
温祈年一身夜行装,准时出现在后山。
他骑在马上,急切的唤了声:“阿鸢。”
姜十鸢起身,隔得老远,温祈年都能感觉到她眼底的柔光。
“我在这里。”
温祈年多日来彷徨的心在听到声音的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归处。
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姜十鸢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伤到哪里了?”
姜十鸢身上的药味都盖不住血腥。
温祈年的心紧了紧。
姜十鸢本想说没事,在触及到温祈年担忧的视线时,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
“肩膀的伤口要深一点,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能抚慰人心。
温祈年垂下眼眸看着她,手上的力道紧了紧,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感觉又来了。
他极力隐忍着,不能情绪失控,会吓到阿鸢的。
这么想着,他松开了姜十鸢。
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顺着姜十鸢的话说道:“那就好,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温润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姜十鸢敏锐的感觉到温祈年不对劲,她斟酌着说道:
“我审问擎苍,在他即将说出身后之人的名字时,他就被躲在暗处的人杀了,只说出一个萧字。
我猜想应该是某个皇子,清词姐姐伤的不轻,四肢筋脉全断,我要带她回一趟无忧谷,随后会出发去北冥。
明天我的人会找上你,我想让你配合着演一场戏,引出在背后搅 弄风云的人。
不管他是谁,我要他的命!”
姜十鸢清冷的声音带着寒意。
温祈年平静的看着她:“还有吗?”
姜十鸢:“你......照顾好自己。”
温祈年的心中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姜十鸢淡定的让他心寒。
她可曾担心过他?可曾怕他出事?
昨日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一着不慎就万劫不复。
他派去保护姜十鸢的人被全部截杀。
暗二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刚死里逃生。
听到岳清词被抓,姜十鸢一个人去救人了,他恨不得立马冲到她身边,担心她再出什么意外。
那种彷徨不安的感觉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他就像是黑暗中爬行的臭虫,心里扭曲着。
心中的躁郁之气逼的他喘不过气,如鲠在喉。
在看到那一地的尸体的时候,光是想象姜十鸢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他就心如刀搅。
那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出现告诉他,姜十鸢没事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过后却更难受了。
什么皇子,全部杀了就是!
再一细想,他这么担心姜十鸢,几乎要失去理智。
为什么姜十鸢还能这么淡然?
是因为不在乎吗?是因为不喜欢吗?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喜欢过自己,因为皇上,又为了姜家留在他身边。
她一直在伪装,是这样吗?
温祈年唇瓣微张,想问问她,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任何言语似乎都变得苍白起来。
理智告诉他,姜十鸢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沉着冷静,聪明理智。
她已经选了最好的办法,不仅救出了岳清词,自己也脱险了。
一切都很好。
可为什么他会那么烦躁,就连她说自己受伤都是那么理智,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他心中堵着的那股郁气越发厉害。
他想生气,又怕吓到姜十鸢,连开口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姜十鸢发现他就是一个疯子,恶魔,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她会不会厌恶?
温祈年的眼神闪烁,眼底的光泽慢慢暗了下去:“嗯,你的医术师承无忧谷吗?”
他注意到姜十鸢说的是‘回’无忧谷。
这世上怕也只有无忧谷的谷主能帮人续筋,生肉,活骨。
姜十鸢:“我就是无忧谷的谷主。”
温祈年愣了一下。
姜十鸢终于觉得温祈年脸上多了点鲜活气:
“清词姐姐伤的不轻,无忧谷的药材齐全,在那里治疗更方便,有我在,她不会有事,只是武功怕是......”
温祈年下意识说道:“能活着就好。”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陷入了一种沉默不自在的气氛中。
温祈年掩住自己的失落,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京都有我,放心,我走了。”
说完便转过了身子。
姜十鸢抿了抿唇,心里堵得慌,温祈年这是怎么了?
脑中没想出个所以然,手已经自己抬起来拉住了温祈年。
温祈年的神色依旧温和:“怎么了?”
姜十鸢轻声道:“你不抱抱我吗?我好疼......”
温祈年的瞳孔骤缩:“哪里疼?”
姜十鸢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无措跟慌乱。
她一只手拉着温祈年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解开了束着衣衫的带子。
衣襟滑落,香肩暴露在空气中,寒凉的冷风吹过,姜十鸢打了个寒颤。
她拉着温祈年的手覆盖在胸口上,呢喃着:“肩膀疼。”
柔 软的触感让他眸色深了深,可看到姜十鸢被绷带缠着的肩膀,所有旖 旎的心思一扫而空。
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姜十鸢感觉到他手掌的僵硬,淡定的把手拿开,拉了拉衣服。
“温祈年,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应该直说对不对?我能感觉到你不高兴,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沟通,我也是第一次......我不想因为什么没说开的误会,让彼此心里有隔阂。”
温祈年因为她那句“我们是夫妻”,而变得雀跃欣喜。
心中的阴霾驱散了大半。
他的阿鸢还是这么理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与其说是气姜十鸢,不如说气他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他上前轻轻的抱着姜十鸢,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我只是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姜十鸢环抱着他的腰肢,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雪松味:“嗯,还有呢?”
她的手指轻轻的扣着温祈年的衣服,这个小动作让温祈年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
“还有,一想到那些人伤了你,我就很生气,想把所有人都杀光......阿鸢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姜十鸢退开了些,似乎有些明白了温祈年为什么会这样。
她认真的看着温祈年:
“擎苍跟我说,你必死,当时我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不得把所有伤害你的人碎尸万段。
我把擎苍的手脚筋脉都挑断了,还没好好折磨他一番,他就被人杀了。
擎苍死了,可是我心底愤怒没有减少半分。
我怪自己大意,想着清词姐姐武功好,不出门就没事。
我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保护好你。
温祈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在你面前我会时刻想着让自己表现的完美一点。
我会胡思乱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偏执,固执,小心眼,占有欲强的可怕,会不会被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