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你就管不住，大了哪有能管住的道理。”一个满面沧桑的倒影出现在她的倒影旁。那人直直地看着湖面，默默地说道：“十五年了，眨眼间十五年过去了。”
随心的心猛地一堵，叹息道：“是啊！魏大人的眉毛都发白了。想当年您年轻时，在崇文国也是数得着的美男子。”
魏如卿淡淡地笑了：“那又如何，还不是老光棍一个。”
随心看着水中魏如卿的倒影，心里一阵瑟然……
她发现，魏如卿的眼白早已发黄，眼神里透出一股岁月的沧桑。他淡淡地含着笑，扯出眼角的几分褶子……
她记得当年魏如卿是有娶妻的，他那夫人对他极好，俩人每日乘日落而归，可谓是一对璧人。
如今他却说自己是老光棍一个，想必他的夫人已是不在了。
她看看他取笑自个儿的样子，大概这些年过得也很是辛苦。
“你长大了，越发像你父亲了。”魏如卿看着水中随心的眉眼，笑着说道。
“自古女儿多像父亲，我也是如此。”
“这朝堂上还有许多人记得你父亲的样子，以后行事定要多加小心。”他看看随心的面纱，总害怕哪天这面纱掉了，会给她带来祸事。
面纱下的随心笑了笑：“父亲在世时他们阿谀奉承，如今父亲不在世了还能有谁记得父亲的模样……世人总是多忘事，朝堂上的官员如此，百姓也如此。”
她的语调平静如水，让人听不出欢喜也听不出悲伤，好像是在讲述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
听了随心的一番话，魏如卿微微一愣。
当年他抱在怀里的十岁女童，如今已有了非常人的心智。若不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不该这个年龄经历的事情，又怎会对世间万物看得如此透彻。
“叔父若是还念一分当日与我父亲的情谊，可否答应我一件事。”随心坐在凉亭上，看着湖那面的远山说道。
“我不答应。”魏如卿决绝地说道。
她都还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可魏如卿心里知道，她所求，还能为何事？！
可一旦他答应了助她成事，她会不会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老路？
当年他就是没有劝助他的父亲，所以后来他失去了自己的挚友！
若是今日他再劝不住他的女儿，等他到了黄泉之下他该如何跟他交代？
“叔父，当年那事，不怪您……”当年隋家与魏如卿一样本并没有参与党争，一直在朝堂之上保持中立。可后来不知为何，隋家竟被冠上了叛国的罪名，隋家满门抄斩，尸首均被拉到了漓河岸上……
“我只希望你能如平常女子一般，一辈子平安喜乐。你父亲也定是如此。”
“叔父！我若是不这么做，又怎能平安喜乐？”随心转过头，脸上满是无奈和心酸。
她何曾不想忘记仇恨？做个寻常的简单女子？
她也想啊！
可是她每每梦里都是父母的模样，她如何做得到忘记？！
“当我在漓河里醒来的时候，就不可能有平安喜乐的一生了！”
魏如卿紧皱着眉头，他也知她说的都对，可是让他看着她像飞蛾一样扑火，他还是做不到。
“你可知此事凶险万分，一旦参与了，就再无退路？”魏如卿紧皱着眉头说道。
“我知。”
“你可知事情的成败或许不在与你，而在陛下？”
“我知。”
“你可知就算事情已成，陛下也未必会灭了戚家？”
“我知。”
魏如卿无奈地看着她，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像当年了！她的父亲也是如此的顽固不灵，一点都不懂得明哲保身！
随心叹了一口气，朝他扬起了笑颜。那笑颜就像是冬日的太阳，又暖又凉。
“叔父不答应我，我也是要做的。”她的眼里满是诚恳……
“我不助你，也不阻你。”
他说完，丢下一声叹息，默默离去。
“多谢叔父。”随心对着湖面说道。
……
午夜，随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清纯如水的面容，不由得笑了笑。谁知道在这张干净的脸下却是一颗搅动风云，机关算计的心。
自己这张具有欺骗性的脸也是极有戏剧性……
可她也想如寻常女子一样，贴贴花黄，做做女工。依附于夫家，一生顺遂。
她叹了一口气，摘下自己头上的那个阳绿簪子，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摸着。这是她母亲生前在她十岁时赠与她的生日礼，母亲亲自给她簪上发髻，还警告她以后不可那么调皮。说是若是她再那么调皮，以后她的吃食便要减半。
当时可算是吓坏了她。
可每次做坏事都是她带着自己干，然后又推与自己身上。她倒是落了个干净。每次受罚可都是自己。
她现在想来父亲也未必不知那些个事情到底是谁主谋。只不过是父亲不舍得责备母亲罢了。
她笑了笑，她这不着调的性子不也是随了她的母亲。毕竟她的母亲当时也是让她父亲极为的头疼。谁要是惹了这位祖宗，那是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她是早晚都得想着法子讨回这个委屈来的。
也不知道当年父亲看上了母亲什么？莫非是美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