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门的门主云公子，在满月大宴上，操控群蛇将所有长老全部杀死，并将门主之位传给了一个女子，他自己带着那些蛇不知所踪。”
老人惊愕，出了这么大的事！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云公子将门主之位传给一个女子，什么女子？”
“说是云公子从京都带回的，对了，是宫里的，董明月身边的人。”
“董明月？怎么可能，那云公子曾经就对林默言有好感，董明月杀了林默言，云公子又怎么会用董明月的人，还是阴阳门主这么重要的位置？”
“具体的就不清楚了，总之南疆现在正处在混乱之中。”
老人点点头。
“我找你来也是打算让你去南疆一趟，我怀疑那些人的老巢在南疆，在没有那个地方更适合藏人了。”
男人道。
“好，之前你说的地方我去了，那里的确藏有黄金，你没有骗我。”
老人笑了。
“你不是大周的人，身负命案，跑到这里来藏身，我身为大周皇帝，其实是很愿意接纳和你这样的人的。”
男人带着几分讥诮。
“就为了给你做一些脏事？”
老人摆摆手，看了看院门口吃饭的小树道。
“这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我觉得这世上没有该死的人。”
男人一怔。
老人笑了。
“说起来，我当年做太子的时候，也是嫉恶如仇，恨不得将天下的不平事都管了，最见不得就是那种欺凌弱小之辈。后来我做了皇帝忽然发现，事情并不想我想的那样简单，那时候大周修订法律，要给一些罪名量刑，要是以前我毫不犹豫地就将那些罪名判以重刑，甚至死刑，可是真让我做主了，我却犹豫了。因为我知道，我一笔下去，将来有很多人会为此失去性命，他们或许是罪有应得，但谁又能保证所有的都是罪有应得呢？我虽然没有游历民间，可也知道，下面一些官吏很黑暗的，一旦错了一个，不但是一条人命，还是一家子的灾难，而这一切都是我这一笔。”
男人的讥诮渐渐消失，变得有些复杂。
老人叹了口气。
“那一刻我才知道皇帝并不好当，特别是想要做个好皇帝。”
“所以，你就把所有的罪名都从轻了判？”男人道。
“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从轻了判，至少能留下性命，将来真的是冤假错案，也能挽回，没了命，就算沉冤得雪又有什么意义呢，也是因为这个才有了这个地方。开始或许是为了当个好皇帝，可后来只是觉得人生来不易，能活到终老更是难上加难，人和人之间就不要相互为难了，我是皇帝，能做多少算多少。”
“可你就没想到吗，因为你一时善念，留住一个恶人的命，他可能会害死更多的人。”
老人笑了。
“林默言，你知道吧，我大周国真正的太子妃。”
“知道，天下谁人不知林默言。”
“是啊，天下谁人不知林默言，一个孤女，背后没有任何身家地位，就算是再出色我也不可能同意她做太子妃，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太子执意如此，我听说了，太子和太子妃生死与共，感情深厚，曾经扬言，此生此世只娶林默言一人为妻。”
“是啊，我儿子有一双慧眼，可那是他的事，我说的是我为什么会答应。”
“为什么？”
老人神情露出温和之色，缓缓说道。
“太子常和我说林默言行事言语常有惊世骇俗之举，我便将那些罪名从轻量刑说给了她听。说起来，这么多年，朝臣、皇室、民间，都多次上书叫我修改，我也很犹豫，也很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希望找到一个人认同，可是就是太子都不认同我的做法，让我没想到的是林默言竟然认同了，而她的理由还很有趣。”
男人生出了好奇之心。
“她怎么说的？”
老人笑意加深，似乎到现在还沉浸在当时的心情中。
“林默言说，她个人从来都痛恨坏人，但是又不觉得坏人都是该死的。人家爱做什么事是人家的自由，坏人自有坏人磨，他们迟早会因为自己的恶行被人报复消灭，用不着官府去管。何况，做坏事也是人的天性，很正常，不做坏事是因为天性被压制了，不正常。”
男人失笑。
“这说法确实是有趣。”
“有趣的还在后头。她还说，从经济的角度上来说，别看我，到现在我也没太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大概就是税收国库有钱吧。她说从经济角度上来说，坏人要比好人更能促进经济发展。比如，坏人做坏事，容易受伤，不但叫自己受伤，还会叫对方受伤，受伤怎么办，自然要去药铺买药，那这就促进药铺的收入了。还有坏人打架，衣服破了要去买，坏人想要作威作福，这也是要花钱的，他们一花钱，国库就有钱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坏人一花钱，国库就有钱了，但我是觉得她说的对。国库有钱了，可以赈济灾民，修建公共设施，提升官员待遇，让他们更好地为百姓服务，你看这不转了一圈又受惠于民了吗？”
“好让坏人做更多的坏事？”男人想想慢慢地道。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她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是因果循环，对世间万物来说，生活就是如此。有了这样的循环，自然才会和谐稳定，这也相当于朝中不能只有忠臣没有奸臣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更何况，好人坏人界限谁定的，定的真就有道理吗？真就是一成不变的吗？既然不是，那就没权利定好人和坏人。”
男人笑了，有些不以为然道。
“我想她要是被坏人伤害过一次两次就不会这么说了。”
老人摇头。
“不，她还说了，坏人的存在，可以控制人口，不然人口越来越多，这个天下迟早会被人占领，没有其他生灵的地方，到那时，等待所有的人将是毁灭。”
“控制人口，这又是什么意思？”男人一头雾水。
“是啊，这天地这么大，要多少人才能全部占有呢？”老人苦笑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她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至少我知道朝中只有忠臣是不行的，也需要奸臣，即便是我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
“就因为这个你接受了这个儿媳？”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世上在没有第二个女子配那个位置，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母仪天下，要的可不止是仁善，还有手段！”
老人说到这，神情暗淡下去。
“可没想到她竟被那些人害死了，这世间啊，总是该留的留不下，不该留的苟延残喘。”
“你说的是你吗？”男人丝毫不客气。
“是啊，难道我现在不是在苟延残喘吗？”
“那你这么丛是为了给林默言报仇？”
“还有我的儿子，大周国，是那些人毁了这一切。”
男人抬头望望天空。
“那些人真的是为了长生这种东西吗？就不是哪个国要吞掉大周才这样做的吗？”
老人道。
“我不知道，所以才叫你查，黄金你看到了，都是你的，我只要个明明白白的结果，然后怎么做我会找别人。”
“如果价钱合适后面的我也可以做的。”
“你是知道我身份为数不多的人，我还想着有个人给我做身后事，后面的你就不要跟了。”
男人看看他。
“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底子坏了，你看到的都是表面上的东西。”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地吃了饭，男人起身道。
“我晚上就走，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交代吗？”
“南疆是个特殊的地方，你要小心再小心，特别是那里的蛊虫，据说很厉害。”
男人点头。
“我知道，我去过南疆，虽然在那里没待多久，可也学了不少东西，正常还是可以应付的。”
老人点点头摆摆手。
男人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小树等男人走了，就将大门关上，跑了回来道。
“爷爷，刚才外面有四个人在往这边看。”说着将那四个人的名字都说了一遍。
老人轻轻摸着小树的头道。
“好孩子，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想来赚爷爷的钱的。”
“爷爷，你很有钱吗？”
“以前很有的，现在没多少了，也就只能够做一两件事了。”
“我去做，不要钱。”
老人哈哈笑了。
“好啊，那你赶紧长大吧，长大了就可以做事了。”
“我很大了！”
……
小院传来爷孙两个其乐融融的对话声。
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各国背负各种各样罪名的人，大周国皇帝知道后，就在这里划出一块地方供他们居住，过着半隔绝的生活。
这些人桀骜不驯，大多数背着命案，不事生产，皇帝也有办法，将他们培养成了暗卫，专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件事除了皇帝自己没人知道。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别看皇帝说的那么仁慈，为了一条性命，和这条性命背后的一家人，其实该做的一样没少，他毕竟是皇帝，不是圣母，不可能养一群祸害自己的人。
不过，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很听话的，有事做事，没事老实在这里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