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的高升，晨雾开始散去，露出深蓝色的天空，初夏的阳光下，一排排垂柳在晨风中舒展着婀娜的身姿，洒落着一地斑驳的光影。无名的小花，青嫩的小草沾满着水珠，亮晶晶的如同珍珠一般。
这样的景象随处可见，可是不同的是，这里所住的人们。
靠山傍水，数十年，接纳了无数的江洋大盗。
一辆简易的马车行走在土道上，一块破旧的帘子被掀起，露出个老人，带着青草味道的暖风扑面而来，风中还带着花香的芬芳，令人迷醉。
“真是好地方啊。”老人深深吸了口气，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赶车的也是个老人，闻言呵呵笑了。
“这算什么好地方，到处都是这样的啊！”
老人将帘子挂在一边，往外挪了挪，行动有些吃力，但还是挪到了车辕边，左右看着，笑着道。
“你不知道，就算到处都是我也看不到啊。”
“老丈，你的眼睛以前坏过吧？”
老人笑笑道。
“是啊，更惨的是，我连动都不能动，只能躺在那。”
“是吗？没看出来啊，老丈你这是遇上神医了，全治好了？”
“算是吧，现在好歹能行动了，这人啊，没失去的时候不知道，等失去的时候才明白，什么都不如身体健康重要。”
“那是啊！老丈，我们村有个富户，那是吃香的喝辣的，身边还有十几个小女孩伺候着，可是他幸福吗，全身瘫痪，吃喝拉撒全在被窝里，我，啥都没有，就有一辆破车和老马，可我能动啊，吃饼子和菜汤，我也觉得比他强！”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这人啊，得知足！”老人赞道。
“老丈，听你说话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你也是有钱人啊？”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有钱人啊，是啊，他曾经拥有一个国家，那太是有钱人了！
“老人家你厉害啊。”
赶车人也笑了起来，不是他厉害，而是所有的客人都喜欢听好话，别看说穷人快乐，可是又有几个愿意当穷人呢？说他们有钱准没错！
到了一座小桥边，马车停下，老人从车里拿出一根竹杖慢慢下了车，对赶车人道。
“谢谢你老弟，等我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还找你。”
赶车人也很高兴，这人出手大方，一个顶俩。
“好啊，老丈，你还啥时候出门，我来接你。”
“一个月之后，还是这里，你来接我。”
“好啊，那我走了，你慢点啊！”赶车人调转马头，上了车赶着走了。
老人看着赶车人远去，这才拄着竹杖慢慢上了石桥，一手摸着石桥的石柱，眼睛依然看着左右。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从石桥的那边跑了过来，那孩子离老远就喊道。
“爷爷你回来了！”
老人看了，脸上也展开了一朵菊花。
“小树啊，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啊？”
“我每天都来这里等，终于等到爷爷回来了。”那孩子跑到跟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爷爷，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病好了吗？”
老人笑呵呵地道。
“好了，这次是彻底好了，只要养上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自如了。”
“爷爷你都不带我去。”
“下次带你去。”
“真的，下次是什么时候？”小树忙问道。
“下个月。”
“太好了！”小树忍不住跳了起来。
“小树啊，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把家看好了吗？”
“看好了。”小树开始扳手指头说道，“我每天都打扫院子，打扫屋子，还有菜园，还有花园……”
小树说了很多，老人笑着道。
“小树真能干。这段日子可有人来找过我吗？”
“有一个男人来过，听说爷爷不在家就走了。”
“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等你回来再来。”
老人点点头。
“我们回家吧，今天你去酒馆要桌席面，再打上壶好酒。”
“爷爷你不说你不能喝酒吗？”
“我不喝，有人要喝的。”
这是一座简单的一进院子，除了正屋三间，门房三间外，再无其他，宽敞的天井一边是菜园，一边是花园，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一些小木凳。
中午的时候，小树将买来的席面摆在桌子上，老人坐在小木凳上，喝着茶，看着对面的院门口，没多久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
它看上去有三十几岁的样子，穿着很普通的粗布衣服，皮肤粗糙，长得很普通，可眼睛很是锐利。
“来了。”老人看到他，伸手给他倒了一杯酒，又对小树道，“你盛碗饭夹些菜去院门口吃，顺便看着人。”
小树懂事地点头，成了一大碗饭和爱吃的菜，端着小木凳坐在院门口一边吃一边看着周围，很是警觉。
“你捡的这孩子倒是挺好用的。”那男人看了眼小树，坐在了老人的对面。
老人道。
“孩子都是好孩子，孩子变坏了都是大人的事。”
男人没再借这个话题，伸手端起老人倒得酒一口喝干。
“我上次来找过你，你不在家。”
“是，我出去了。”老人叹了口气，“我的身体你也知道，那几年被他们祸害的够呛，为了多活几年不得不四处求医。”
男人看了看他。
“你找到神医了？”
老人自嘲地一笑。
“哪有什么神医，不过是比普通的大夫好一些罢了。”
男人点头。
“这世上人什么都可以争，就是不能和命争，你也不用太执着了。”
老人笑了下道。
“我这次出去倒是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男人带着几分好奇。
“长生，你听过吗？”
“长生？长生不死的长生吗？”男人皱眉问道。
“对，就是那个长生。”
“扯吧。”
“我开始也觉得是扯，可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里面的人我都见过。”
男人露出几分郑重。
“你见过？”
“是啊，比如我的老婆，和儿子。”
男人愣住。
“没想到吧。”老人吃了口菜，嗤笑了下，“我说呢，什么样的原因让人敢假冒皇后和太子，如果是为了长生倒是可信。”
谁也没想到，这个老人竟然是大周国失踪的皇帝！
“难道就不是别国的探子，大周国处于四战之地，说是别国的探子也是有可能的。”男人轻声道。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当年太子收复南疆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而南疆那边的国家也不会想不到，他们做这样的事也有情可原，可我听到长生还是觉得这个更可能一些。”
“为什么？长生，谁会相信？”
“为什么，长生谁会相信？”老人重复了一遍道，“历朝历代的皇帝都相信，所有，民间的人也都相信，所有，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寺庙道观？他们求什么，心安，来生，不不不，都错了，所有人求的都是免于生老病死。包括你。”
男人沉默。
老人接着道。
“皇后死了，真的假的都死了，太子，跑了，真的假的都跑了，现在京都是我那好弟弟的天下，他正忙着辅佐董明月上位，可惜没有玉玺无法服众，我回来的时候又听说董明月也跑了，不知去向，看来我那好弟弟还得找个傀儡。”
老人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那男人才有机会插话。
“董明月是你的女儿吗？”男人忽然道。
老人看看他，慢慢地道。
“我不知道。”
男人瞪眼。
老人又道。
“如果我那好弟弟不这么做，我倒觉得董明月是我的女儿，可她这么一做，那董明月肯定就不是我女儿了。”
男人的眼睛再次瞪大。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相信了！”
“是吗？你错了，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了，是所有人都不在乎真假。上到帝王，下到百姓，关心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利益，只要有利与自己，那就是真的，不利于自己就是假的，从来都是如此。”
男人看着他。
“你也是吗？”
“是啊，就像民间不是又传出我那好弟弟又有儿子的消息吗？也是有鼻子有眼的，这个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这个……”男人顿了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所以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和自己有关。这些都和我无关，我那弟弟很厉害，做皇帝不比我差，有他坐镇京都，大周就乱不了，何况还有那些大臣，虽然大多数也是利益至上，可对国对民还是很尽责的，我现在只想恢复身体，只想弄明白，我那假皇后和假太子他们背后到底是些什么人，这才是和我有关的。”
“我上次来找你就是和这个有关。”男人道。
“我知道。”老人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南疆。”男人说出了这两个字。
老人惊讶。
“和南疆有关？”
“我不知道有没有关，但是假太子的确去了南疆，而路上也的确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跟随，我想应该就是他背后的人。不过更重要的是，好像跟阴阳门有关。”
“阴阳门掌管南疆，如果和南疆有关，阴阳门自然首当其冲。”
“我也是那么想的。不过，阴阳门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