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熔炉
林暮烟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寒山已经走了。
她只记得自己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旁边的人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就迎着晨光,轻手轻脚地离去。
怎么离开也不叫她? 他是回了天心湖边的自己家,还是仍然在锦绣山?
想到昨夜关于火的讨论,林暮烟有片刻的失神。
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何必硬 装纯情?
况且,她和寒山已经定了大婚的日子,就在下个月的初十,据舅母说,那天是佛家出家日, 而他们大婚典礼拜堂的时刻,竟也定了一位菩萨成道的同 一时间,可见,舅母的用心良苦。
来日方长,细水长流,林暮烟起起梳洗后,去了门。
锦绣山的风景格外秀丽,空气更是香甜中带着清香。
林暮烟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望着远山的苍翠与雄伟,竟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漫山遍野,绿草盈盈,那高低起伏的山间,形成一个“w”字母的形状,远远看去,所有山巅的高度持平,低处也是同一水准,这奇异的形状,就像她和姐姐去爬过的凤凰山。
对,就是凤凰山,传说出现过外星人的那个小山,那里树木层峦,山峰耸立,其实,爬上去以后就会发现,这个山并不大,但其高低错落,凹凸不平,蜿蜒迂回,想要攀爬上去,就显得费时费力。
而对面的锦绣山,竟如凤凰山的结构一模一样。
林暮烟打量锦绣山,脑海中突然略过那天心湖,竟也是滨城的镜白湖一般,天空湛蓝如水,湖面中倒映着红色山果树。
还有那九曲桥,就连回廊的结构和距离也几近一模一样。
好像,第一次寒山将她藏身的那个木屋,她想起来了,那里的摆设和布局,竟也和她小时候住过的一个旅馆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难道……,这无尚城与自己有着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渊源,她才会几经来此,并爱上一个英勇无畏,却不得报仇的寒山?
寒山,他在哪里?
“寒山,寒山。”
林暮烟急切而慌乱地跑进铁铺,却只有几个铁匠在砸着铠甲,他们一见林暮烟,笑着打招呼:“林姑娘,你怎么进来了?”
“嫂嫂,寒山哥出去了,他让我告诉你,他傍晚再来,让你好好休息。”
胖乙也从门外进来,解释道。
他一直在门外吃梨,自己和自己下棋,看见林暮烟匆忙跑进来,对他置之不理,他才跟过来,替寒山稍话给她。
“哦,那我,不打扰大家了,你们继续,有事来门外找我就好。”
林暮烟一听寒山傍晚又回来,到时候再问个仔细,眼下,吃口饭,暖暖胃,也打发掉烦闷的心情。
如果这里的环境都是自己和姐姐游历过的地方,那么,是不是了解环境的由来,就可以找到自己穿越过来的理由和作用?
是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水木……。
一切事都是有因果的,她不相信,自己凭空消失于现代,又凭空出现在这无尚城毫无目的,只是佛家开的玩笑。
“胖乙,跟我去吃早饭吧。”
林暮烟朝打铁的工匠点点头,便拉着胖乙出去了。
可她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宁,总是惦记着这一切的由来。
在这其间,她不断地查看锦绣山的环境,也不断地回忆自己在无尚城看见的所有地方,她越来越相信,这些地方,自己都有印象,都是与现代一模一样的。
可晌午的时候,她心里有事也睡不着,索性一个人去铁铺查看制作出来的铠甲又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的无尚城闷热难耐,特别是铁铺,那熔炉烧红彤彤一片,锅里的铁水都咕咕地乱响,所以铁匠这个时候不工作,都去屋里休息了,只有她一个人挨个检查铠甲的做工和剪裁。
“什么人?”
就在林暮烟稍稍专心一点清理铠甲的时候,突然门外飘进来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瞬间飘移,林暮烟直觉地喊出声。
“这么灵敏?难怪寒山这个冰块悄悄融化。”
老者一双清目盯着林暮烟,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一番,那眼睛里,有欣赏,也有遗憾。
遗憾?
为什么会有遗憾?
“可惜,你今天必须死,要不然,可以是我旗下的一员猛将。”
老者遗憾地摇头,好像是叹息一声。
“胖乙……,小风……。”
林暮烟的直觉就是开溜,急忙朝门外奔去,并尖叫出声。
“你喊也没用,他们,怕是一辈子也醒不了。”
老者轻蔑一笑,伸出手,掐住了林暮烟的喉咙。
林暮烟的心突然一沉。
天了撸!
完了!
必死无疑!
打死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我还没成亲,还没发财,还没当过妈呢。
寒山怎么办?
没有我,没有一丝情感,他要如何坚持到报仇?
那得多痛苦地活着?
林暮烟痛苦地被老者捏着脖子,一步一步后退,一步一步贴近熔炉,感觉那后背上的热度,已经越来越灼烫,恐怕,距离那铁水的大锅,只是寸许了吧?
随缘吧,拼死一搏,不行拉倒!
林暮烟的思绪翻乱,紧盯着老者,尽量试探。
“你是什么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是谁不重要,但只要对寒山有利,那就是我的敌人。”
老者直接将林暮烟按倒在熔炉的边沿,皮笑肉不笑地算是回答。
“可我与你无怨无仇,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
林暮烟在左右打量周围的器物,她想找到一个重器来当武器,或许,砸到老者的头上或是身上的任何部位,那自己或许可以逃命。
油黑的铁匠铺内,处处堆满铁片和铁块,一袭蓝衫的默欢与这一身灰布袍的老者,是这方寸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我说过,对寒山有利,就是与我为敌。不过,念在你如此精明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老者淡然一笑,掐着林暮烟的脖子,贴近了熔炉。
那熔炉的温度,已不是林暮烟可以估算的,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灼热一般的疼。
“说来听听。但你这样是想烫死我,恐怕死者对你来说没啥用处。”
林暮烟淡定地看着老者的眼睛,企业和他讲条件,来减少自己的痛苦。
“成为我的左右手,我保你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老者无视林暮烟的激将法,继续保持先前的位置,让林暮烟身上的香汗淋漓。
“我能做什么?”
“依然是制造兵器。”
老者淡淡地回复。
“你是周季白?”
林暮烟突然醒悟过来,这老者,也是易容的。
看他脸上紧贴的画皮,还有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以及他捏着自己的骨关节修长而白净,没有任何皱纹,那就说明,他只是一个壮年,并非表面上的老者。
“嘿,周季白你见多了,哪一个真,哪一个假?”
老者一听林暮烟猜出周季白的名字,竟哈哈大笑,不屑之情不言而喻。
“你就不怕寒山要了你的命?你杀他全家,又带走他的女人,他正四处找你。”
林暮烟终于找到一个适合的凶器可以助打这个所谓的老者,话语上便极力稳健,以拖住他,给自己创造机会。
可她的手从背后摸到长剑,整个人就被老者拎于半空。
“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找死。”
老者愤怒的眼睛都红成一片,猛然伸出拳手,朝林暮烟的脑门砸去。
林暮烟见其眸光中,掠过一抹不屑和绝决,便早有防备,待他的拳手出至一半,林暮烟急忙弯身后退,随即抄起身后的长剑。
显然,老者未料到她的反应会有如此之快。
要知道,他行走江湖近四十年,虽然不是顶尖高手,可内力和敏感度以及速度,那也是一等一的好,可眼前这个女人,竟只是轻松一躲,便脱出自己的掌控。
“别想了,我虽没有武功,但我练过瑜珈和跆拳道,柔韧度,是你们所不能企及的。”
林暮烟一边说话,分散老者的注意力,一边挥动长剑,朝其乱砍一痛。
反正自己在无尚城不伤不痛,还怕什么?猛劲儿往前冲就是了。
“你,自不量力。”
老者没想到,林暮烟竟然敢和他动手,索性一掌劈过去,直接打在林暮烟的头上。
可林暮烟完好无损不说,竟然长剑,挑开了老者的袖口。
老者怔怔地看着她,他行走江湖数十载,见过内功强大的,可如她一般可以受他一招毫发无损,恐怕还是第一人。
“量不量力不是你说的算,看招吧。”
林暮烟的眼中,竟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凶狠。
既然形势逼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总要搏一把。
林暮烟只感觉一阵寒风逼近胸口,一只手掌,几近锁住自己的喉咙,可她不痛不痒,索性收紧长剑,刺向那老者的右腿,却不料,竟无意间推翻了身侧的铁块。
成堆的铁块翻落,从高处朝老者砸去。
立时间,老者的双手双脚狂乱地失打铁块,连眼睛都是半眯半睁。
此处不出手,等待何时?
林暮烟突然直立长剑,学着寒山的样子,举剑扎向老者的胸口。
老者立时暴呵一声,直觉地将林暮烟摔倒在地。
林暮烟早料到老者会如此,竟一个下腰加一个竖叉,一柄长剑,挑开了炉锅里的铁水,顿时,铁水如注,滴滴落在老者的身上。
“啊!”
老者捂住双眼,浑身疼痛,连叫不止。
出奇不意,或许是制敌的最佳方法。
林暮烟见老者的狼狈不堪,索性一剑,刺在他的右腿上。
当老者躺在地上惊呼连连的时候,林暮烟也瘫倒在地。
算杀人吗?
算以暴制暴吗?
他会不会死?
我竟然杀的人。
林暮烟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血渍,恐惧漫延在心头。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可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非要用鲜血和痛苦来赖以生存吗?
林暮烟想上前搀扶一下老者,可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林暮烟索性上前,试图揭开老者的画皮,而老者发现林暮烟的动作,竟甩出一阵迷香。
待林暮烟睁开眼睛,除了地上的一滩鲜血,再无其人。
她急忙奔出门外,胖乙已无影踪。
再去上铁匠住的侧房,他们双双躺在通铺上,早已没了呼吸。
这群人,掠走了胖乙?
为的也是那宝藏地图?
那这老人到底是谁?难道,他根本不想杀她,只是来带走胖乙?还是敌军来探兵器的虚实 ?
他们的铁铺建在锦绣山的半山腰,若不是故意前来,任何人也找不到这里。
那是谁走漏了风声?
为什么没有杀她,反而有拉拢她的意思?
林暮烟想的千千万万,却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一阵山风吹过,树枝大力摇曳,有几片叶子纷纷飘落,要变天了。
林暮烟的嗓子里不断传来阵阵的疼痛,稍咳一下,痰里,还带着浓重的血丝。
扁桃体又发炎了。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个毛病,只有稍稍有点事上火,就会窜到嗓子,而且特别疼,特别疼。
可这特别疼,若和寒山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暮烟望着莽莽的锦绣山,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四处打量这锦绣山后,又打量这个座落于山间的院子的木屋,她想找一个出口或是找一个人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可她转着转着,天空突然下起了朦朦细雨。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脏而乱。
她摸了一下脸颊,清了清嗓子,却感觉周围皆是霓虹闪烁。
林暮烟猛的睁开眼睛,发现她在滨城的江边广场。
那江水微光潋滟,江岸上还放着悦耳的音乐,一些老年人跳着广场舞。
林暮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搞的,这时候穿回来,寒山怎么办?
他会担心自己被害,还是担心自己害人?
毕竟 ,他对自己的身份总是持有怀疑态度。
怎么办?
要怎么穿回去?
林暮烟感觉自己的嗓子和脑袋疼的冒火。
可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找不到穿回去的方法。
怎么办?
她茫然地打量四周,确定自己距离画廊或是自己家要半小时的车程。
每一次穿越,真的都是不可思议。
可她想找姐姐,找到《山河锦绣》,她想确定无尚城的环境,是不是与现实中究竟是什么关联。
伸手拦下出租车,林暮烟直奔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