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处理完了?”
林暮烟随口问出,自然而流畅,丝毫没有刚见第二面的生疏感。
其实,林暮烟的戒备心是很强烈的。
职场中的尔虞我诈加上童年的不幸,让林暮烟深知人心险恶,还有女性特有的潜规则一说,让林暮烟不得不小心,谨慎。
在商业洽谈时,林暮烟不敢喝别人递过来的水。
在商业饭桌上,林暮烟不敢喝一滴酒。
参加各类应酬时,林暮烟不敢与陌生的男子多搭讪。
坐地铁时,林暮烟不敢穿短裙。
旅行时,林暮烟不敢住监控不好的小旅馆。
……。
如此懂得保护自己的女人,怎么穿越个世界,就将这些全忘了?
林暮烟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亲切,下意识地身体后退一下,用距离,表达自己的陌生。
敏感的寒山,显然注意到了林暮烟的变化,而她的熟捻程度,也让寒山一怔。
虽然自己良善,不会做出任何不轨之事,可这么随便没防备的女人,未免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嗯,林姑娘,让你久等了。”
寒山收敛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沉声说道。
不得不承认,看见笑盈盈的林暮烟的刹那,感觉自己阴郁的心房,像是突然投来一束光,温暖又明亮,连带着他眼睛里消失的星星,又重现一下,虽然短暂,却让寒山清楚的知道,这颗星星,因为这个姑娘,真实的回来过。
寒山对自己的心理变化,也有一丝恍忽,却又于瞬间整理好突来的柔情,回归了淡薄而沉静的样子。
“没关系,城主,不必客气。”
林暮烟打量月色下的寒山,明明眼里有一道光划过,怎么又瞬间消失不见?
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武功高深莫测,性情却淡而无味,可若真是无欲无求,又怎会坐上城主的宝座?
那么他,在掩饰什么?
林暮烟自诩阅男人无数,他们或是小奶狗,或是小狼狗,或是中年油腻,或是利益熏心,或是攻于算计,或是绵里带针,可她却看不透,寒山归于哪一类?
或许,古代男人与现代男人不同?
林暮烟始终带着玩味和打探的心理,盯着寒山。
竟让寒山有一刻的紧张感。
他忍不住轻咳一下,调整自己的状态,试探林暮烟:“不知道林姑娘家归何处?寒某派人送你回去。”
额?
要怎么说现在的家庭住址?
说了他也未必知道。
“我住在,住在很远的地方,有点说不清。”
林暮烟说话有点结巴。
不擅长撒谎的毛病,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改不了。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说不清?还是不便吗?”
寒山感觉有些好笑,要不是一起经历了湖边和救火的事,这些话,让他足以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啥病。
可她若撒谎,还不如有点病。
寒山这样想着,心下便释然。
不知道是逗弄,还是打探,寒山一句一句地紧着逼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
林暮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私下嘟囔道。
想不到,洽购会上侃侃而谈的林暮烟,竟然脸红心跳腿哆嗦,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你为什么一听府衙的人,就想逃?”
寒山推开虚掩的门,进了内室,径自倒了一杯茶,大刺刺地坐了下来,却只是把玩茶杯,看着杯沿散发的氤氲的水气,慢条斯理地再问出声。
“我,我说了,我家住在很远的地方,我误闯入无尚城,属于非法入境,对,非法入境,怕被抓。”
林暮烟试图解释。
可也不知道,这个古代的帅哥听的懂不?
“就是未经任何人允许,来到无尚城,对吗?”
寒山冷眼抬头,看向林暮烟的眼睛,深不见底。
“哎呀,你听懂了?那你送我回去呗,我有急事要处理。”
谢天谢天谢佛神!
这个老古董,听懂了现代话。
林暮烟顿时心花怒放,惊喜地拉着寒山的胳膊,道出自己的想法。
“你不说具体位置,我怎么送你?”
寒山放下水杯,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暮烟。
“是你召唤我来的啊,你怎么不能给我送回去?”
“我何时召唤你?”
寒山的眸光,悠然一变,人影如鬼魅般,飘到了林暮烟身前。
“你不召唤我,我怎么来的?我哪知道什么无尚城,什么城主?”
林暮烟没想到, 这个城主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才还是一副淡薄的谦谦君子的模样儿,现在的眼睛里,像是冒着一团团火焰,要将自己吞没。
“你是神吗?”
寒山记得异常清晰,自己在投湖前,与天神进行了一场豪赌。
那这个姑娘,是否就是天神派来拯救他的。
要不然,为啥每次意外她都能出现?
她不是神,又是什么?
如果她是神,那她一定了解自己的一切,还自己清白,也替父母找到真凶。
“神?你是说神吗?怎么会是神? 我是林暮烟,我来自21世纪……。”
林暮烟感觉有些好笑,浅笑出声。
虽然“神”的称谓很高大上,可不知道为什么,林暮烟看着寒山哀怨的兴奋中带着期待的光华,她就感到心疼。
甚至,她想伸出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一个奢望神来帮助的人,究竟吃了多少苦呢?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每次遇险的时候,都会出现?对于我,你知道些什么?”
寒山心里升腾的希望又破灭,声音里,都有一种失望透顶的焦急。
他随手拔出腰间的寒山剑,抵在了林暮烟的脖子上。
“想活着回家的话,就放明白点。”
寒山的脸,沉了又沉,声音,像那天心湖的水,寒凉刺骨。
靠!
林暮烟想暴粗口。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如此对我?
也是个没良心的。
林暮烟紧张的头上冒汗。
“刀剑无眼,还请城主小心。我说过,不是我非要来,是你召唤我,我才来。”
林暮烟小心冀冀地歪着头,回答寒山,深怕自己或是对方一个小心,那长剑就抹了自己脖子,小命呜呼。
突然之间,对这个城主很是讨厌。
这种没营养的话,绕了半天,真是没意思。
你没意思也就算了,你不能耽误我的事哈。
姐姐的交货日,马上就到了。如果自己不在现场,姐姐应付不了,如果真如武岳所说,三倍赔偿,那姐姐的国画事业就毁了。
“送我回去。我真有急事。”
林暮烟焦急地扯着寒山的衣角,哀求道。
“不说是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寒山的剑尖,挑了一下林暮烟的脖子。
“别……,我真的不知道。城主大人,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急着回家,我保证,这次回去,不管你怎么召唤,我也不来了。”
林暮烟低三下气地哀求。
真的,虽然这次穿来,也是个莫名其妙的剧情,可她发誓,这个心惊胆战的环境,死也不来了。
“当真不知道?”
“当真。如有假话,随便你的惩罚。”
寒山的剑,收拢了一点。
林暮烟焦急的而无措的样子,不像在说谎。
天长日久,不如慢慢品。
见自己也问不出来什么,他突然收剑如鞘,大步出了门。
“喂,你,想想办法啊,给我送回去呀。”
林暮烟见寒山要走,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跑步向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寒山的去路。
搞什么?只接不送?
我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你让我自己怎么回去?
林暮烟倔强地瞪着寒山,势必要一个说法。
“难不成,你让我重新投入天心湖,或是故意点一把火?”
寒山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贴近林暮烟。
如果自己真有召唤她的本事,何至于今日才邀她前来?何必满城找她?
太荒唐!
林暮烟被突来的贴近慌了神。
搞什么?
贴这么近。
撩妹啊?
果然古代男人,现代男人没什么区别。
都是大猪蹄子!
“离我远点。”
林暮烟假装整理头发,将脸,别了过去。
“好!”
既然人家赶了,何必没脸没皮?
寒山一听林暮烟娇羞的声音里,带着甜糯和惊诧,竟真的大步窜出去好远。
哎妈,肺要炸了。
林暮烟一见寒山已经离自己足有五米远,只得硬着头皮追过去。
看见寒山似有似无的笑意,突然灵光乍现:既然每次出现,都是他有危险的时间段,那人有危险的时间,肯定是情绪波动比较大。
难道,自己回家的路是在他的情绪激烈波动时?
思及此,林暮烟猛然窜到寒山面前,甩手就是一个耳朵,抽在他的脸上,然后怔怔地看着寒山,急忙收紧身体,做好了穿回去的准备。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二分,三分……。
时间匆匆而过。
林暮烟慢慢睁开眼。
眼前是一张凸显五个手指印,红通一片的大脸。
啊!
唉!
林暮烟失望透顶。
“就算我没有能力送你回家,也不至于下重手吧?”
寒山觉得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疏于对她的防范。
他摸了一下火辣辣的脸颊,似乎看穿林暮烟的一巴掌另有端倪。
“对,对不起。”
既然没能穿回去,只能认怂。
毕竟,只要城主动一动手指头,自己就得命丧黄泉。
可是,我TMD……。
打了你,你怎么不生气?
好歹,你也是城主,一代武术宗师,怎么被打了,连有心开玩笑?
林暮烟怵在那,竟无语凝噎。
老天要玩死我?
还是,自己的方法不对?
难道,让他情绪波动的,不是武力,而是……?
林暮烟感觉自己不去编写言情小说都浪费才华了。
这剧情,这脑洞,真是浪费啊。
在寒山还未回神的刹那,林暮烟遗憾地惦起脚尖,扬起头,撅起唇,朝寒山的唇亲去。
牺牲太大了!
为了姐姐,值了。
林暮烟暗下翻江倒海。
可但是,但可是,她探着头,身体前倾的快要趴在地上了,却也没碰到软温的唇。
又搞啥玩艺儿?
林暮烟继续探头前倾,突然感觉有根手指点了自己的额头,并扭动着自己的头,左右旋转,微疼。
谁这么不识趣?这个时候出现?
哦,不,这根手指的结构和温度似曾相识。
谁?
林暮烟烦躁地睁开眼,就看寒山站在对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
就是他的食指,点着自己的额头。
完了!
伎俩被识破了!
虽然说自己是现代熟女,可毕竟也只是意恻,没有实践啊。
草率了。
忘了这个行动结果未知的事了。
好尴尬。
林暮烟的第一直觉,就是跑。
长年与人斗智斗勇,林暮烟的行动和脑子出齐的一致。
所以一想到跑,自然是推门而出。
寒山紧随其后,立于门外,可他站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茫然四盼,山峰依旧,月色朦胧,却找不到刚才巧笑嫣然的林暮烟。
她怎么会于瞬间消失不见?
既然她不是上天派来的神,那她的出现,必将有其它的意义。
她既然于天心湖救我,亦能于大火中救出胖乙,便可断定,她并非什么仇家。
虽然来历不明,何必纠结来处?
她就是我打开人生的钥匙。
就算到了这一刻,寒山还是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笃定她出现的作用。
只是,不知道,她下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哦,不。
她的出现,就预示着自己或是无尚城有难。
不来也罢。
寒山愣在原地,左右思忖,回想她嘟着唇埋首于自己胸前的瞬间,寒山再次抚着如蚊虫叮咬一下的脸颊,浅笑出声。
只是,他的心,突然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充满柔情。
*
林暮烟使出浑身力气,大步奔跑。
虽然自己看一部剧,爱一个男主,可事实证明,所有的想像,和真实事件比起来,啥都不是。
林暮烟的脑海中,充斥着寒山似笑非笑的脸,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草味道,还能感受他身上传来一浪一浪的体温和热气,就觉得整张脸,涨的发疼。
真是糗大了。
不过是糗大了,跑啥?
他能咋地?
好歹自己也是新时代的知识女性,不过是做案未遂,有啥可怕?
不用跑。
对。停下来,再跑下去,自己的心脏就跳出来了。
林暮烟打定主意,奔跑速便降了下来。
她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回头打量寒山所在的院落。
可眼前,是一眼都望不到头的柏油路,偶尔几辆汽车奔驰而过。
哎呀我去。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姐又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