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
“城主小心。”
“……。”
族长刚奔到起火现场,就看到寒山不顾自己安危,奔到火中救人的背影,忍不住担忧出声。
这个孩子,虽然饱受命运摧残,却依然坚守一颗向善、淳良的本心,真的是很难得。
可漫天的浓烟和冲天的大火,真的是太危险了。
因为现在,他肩上担负的,是整个无尚城,以及所有城民的安危。
“放心吧,族长,咱们遇火灾,也不是第一次,寒山哥肯定没事的。咱们赶紧救火。”
随之而来的红樱,也是一脸平静,似乎这大火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他们常见,而且有自己的应急预案。
林暮烟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就一个人站在那里,打量这突如其来的人生变数。
而这里的人们,虽然灭火的方法极为不科学,但所有人都无畏这突然的红火猛兽。
女人在湖边盛水,男人拎水去灭火,就连稍大一点的儿童,都往返于不远处的家中,跄跄着拿着空木桶,奔到现场。
全程各有分工,井然有序。
这是一支经过特殊训练的城民。
他们面对突来的灾难时,不慌不忙,各司其职,信心百倍。
不知道,这是城主的功劳,还是其它原因。
说起城主,林暮烟不自觉地朝寒山奔赴的方向望去。
刚才还在窗口的老奶奶和胖少年,好像眨眼之间,就被人捂着嘴,朝后拖去。
黑衣人!
那捂住胖少年和老奶奶似乎并不认识身后的黑衣人,他们的眼睛瞪的如驼铃般大小,露出大部分的白色眼睑,双手还紧紧地拉扯着嘴上的那双手。
不好!
“小心!”
林暮烟本能地对着木屋大叫一声。
显然,正窜到木屋里的寒山听到了她的提醒,一个闪身,躲过了黑衣人踢过来的带着火的木架子,紧接着拔出长剑,直攻黑衣人的要害。
怎么办?
这个倒霉孩子好像又遇到了敌手。
“快去帮忙。”
林暮烟疾跑几步,拉住正往木桶里盛水的红樱,朝寒山的方向望去。
可是她们转头的刹那,却看见黑衣人的长剑,削在了老奶奶的脖子上。
顿时,鲜血涌出,滴滴连成一条红线,伴随着老奶奶的倒地,红线已滩成一汪粘稠的红水渍,触目惊心。
“桃奶奶。”
红樱看着瞬间倒地的奶奶,眼睛一片潮热,一个飞身,也冲进到了木屋里。
一条人命啊。
林暮烟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死亡,只觉得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一种阴冷的寒气遍满全身。
此刻,火舌更为肆虐,周围的树木和生活用具,都被烧的七零八落,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一些常见的东西都已折断,露出的惨白的断茬,瞬间又被红火紧扑,漆黑一片,空气里, 充满焦油味儿。
“来人,快带胖乙出去。”
木屋里的红樱,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叫 。
可所有人都在浓烟里奋战,不时传来几声气喘的呼哧声和咳嗽声。
谁去帮忙?
林暮烟打量这些人,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因为没有人听到红婴的喊叫,也没有人可以前去帮忙。
“寒山哥,你没事吧?”
又是一声红樱的娇斥,那声音里夹带着急切和担忧。
林暮烟怵在原地呆愣两秒后,发现旁边的竹竿上晾晒着一条棉被,随手挑起棉被,在湖水里浸泡一下后,披在身上,奔赴于熊熊燃烧的木屋中。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天怜见善良人,绝不会让她有事。
林暮烟一边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 ”、“天灵灵,地灵灵,各路菩萨佑我平安无事”的口号,一面越过门口的木桩,进到了木屋内。
寒山和红樱,显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因为缩在墙角的胖乙身上,已经数道伤痕。
显然,黑衣人以逗弄胖乙来挑战寒山的底线,困住了他的手脚。
红樱的琵琶显然不适合近身打斗,因为对方处处紧逼,她连弹琵琶的时间都没有。
无耻。
林暮烟虽然不懂武功,但也为这行径所不耻。
黑衣人招招毙命,直抵要害。
“快带胖乙出去。”
寒山猛然看见林暮烟冲进来,立刻喊道。
“救我。”
胖乙蹲在角落,带着哭腔地冲着林暮烟喊了一嗓子。
可黑衣人的剑,却在空中划了一圈,落在胖乙的胸口上。
“快过来。”
林暮烟又是一惊,急忙用尽全身力气,拉着胖乙到自己身侧,随之拉着他夺目而出。
黑衣人看见林暮烟的脸,却莫名的愣了一下。
寒山一见胖乙和林暮烟已出了门,再无后顾之忧,便挑剑上前,步步紧逼黑衣人,急欲挑开他的面纱。
或许,他的背后,藏着惊天的秘密。
红樱的琵琶也在此刻响起,声音悲悯,断人愁肠。
黑衣人突然抱住了头,虚晃几下后,飞窗而出。
红樱似乎想追出去,却被寒山制止:“先救火再说。”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什么来历,竟然如此大胆,只身冲入火海救人。
似乎每一次遇见她,都是自己身处险境时。
莫非,她是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人?
寒山背着奶奶走出木屋的时候,林暮烟已经带着胖乙躲在安全的地方。
当她看见寒山,心下的某块大石落了地。
“你没事吧?”
好像这一句,成了他们二人沟通的开场 白。
每一次相见,都有这句话。
是巧合还是命运?
寒山淡淡摇头,满眼心疼地放下桃奶奶,轻拭她老家微张的眼,使其慢慢合上。
寒山看多生死,虽然满目心疼,却也能理智对待。
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对他来说,感情,不是死后的一滴长泪,而是在世时的一丝关爱。
而此刻,寒山更清楚自己身上的任务。
”寒山,怎么样?胖乙呢。“
寒山无奈低头,示意一下桃奶奶的安详离去。
瘦甲竟也异常冷静,淡然转身,可步覆间的沉重,或许只有寒山能懂。
“快,将沙石洒在火势最旺的地方。”
随着瘦甲的一声召呼,十来个壮汉扛上来几名沙袋扔于地上,另有几个壮汉立即拿起木铲将沙子扬于火海中。
立时,猛烈的蛇信子,突然缩到了喉咙里,吐出一阵阵乌黑的浓烟,将这原本山清水秀的世界遮掩得密密实实,刚才还清晰可见的人影,也被浓烟掩盖,只听闻各人不同的咳嗽声和如释重负的欢呼声。
*
“今日谢谢你帮忙。”
吃晚饭的时候,寒山夹起一块大雁腿,递到林暮烟的碗里。
因为桃奶奶意外惨死,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一顿饭,搞的林暮烟也索然无味。
“我,也没做什么。叫我林暮烟就可以。”
面对寒山突来的示谢,林暮烟有些局促不安,只是浅笑一下,回应道。
虽然说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可毕竟是火灾,是人命,自己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对了,林姑娘,你上次怎么突然失踪,害我们找的好苦。”
红樱的快言快语,直接问出心中的疑问。
“哦,我……。”
要怎么回答?
来,不是她的本意,走,也不是她的预想。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林暮烟,急忙求救般看向寒山。
然而,此时的寒山,也正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林暮烟第一次正面看着寒山。
粗犷,内敛、深邃,眼神坦荡,黑白分明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就是这抹忧伤,让林暮烟的心,莫名的抽紧,像是心疼,像是留恋,像是不舍。
可到底是何滋味,自己也说不清。
“没关系,有缘,总会相遇。”
寒山似有意似无意地道出一句,也顺利地替自己解了围。
“既是与城主有缘,那就是与无尚城有缘,何必再问来处?”
族长放下碗筷,笑眯眯地打量林暮烟,今天的火事,足以验证姑娘的人品。
一个心软如水的女人,有何危险?
况且……。
族长默然一笑,感觉命运,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说不定,将什么境遇的两个捆绑在一起。
“城主,周季白的人来了,说要调查一下起火原因。”
一个小厮一般的青年男子,突然进来,拱手向寒山报告。
“这个府衙真是有意思,每次都是事情结束他才到,真是会找时间。让他进来。”
寒山不屑地轻笑出声,随即向小厮吩咐道。
府衙?
自己怎么办?
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被发现,被关押,被凌迟?
林暮烟一听“府衙”两个字,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现在自己怎么回去?
林暮烟恐惧抬头,望向寒山。
寒山像是了然一切般,指着身后一处宅子,示意林暮烟先进去。
*
林暮烟进了一个房间,躲在门后。
不知道为什么,林暮烟觉得这个房间好熟悉。
软榻温床。
简单的竹编坐椅。
一个土木色的长桌,桌上放着几本书。
地上,放着几个竹编的圆垫。
林暮烟不自觉地翻开那些书,竟然一个字也不认识。
因为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
旁边,还放着几张山水画。
哦,山水画。
林暮烟一直忙着,现在才发现问题。
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山河锦绣》怎么样了?
不,她必须回去!
她要去帮助姐姐,否则,到了《山河锦绣》的交货日,姐姐一个人是处理不了的。
可,怎么回?
林暮烟急的跳脚。
她试图奔跑,像来的时候那样不停地招手。
甚至她像上次来的时候那样,在桌上的山水画上重复着摸索,抠扯。
可自己依然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办?
现在?
林暮烟焦躁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响起“梆梆”的敲门声。
“谁?是寒山吗?”
或许现在,能帮我的只有寒山了。
因为他的召唤,才到达这里。
那么,他一定也有办法送我回去。
林暮烟兴奋地打开门,笑盈盈地看着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