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的医疗技术确实发达，林暮帜当时疼到昏迷，现在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竟已躺在病床上喝着清粥，用着药了。
对于寒山来说，不论是林暮帜还是武岳，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个仇，他早晚会报，但他绝不是卑鄙小人，乘人之危，所以，他在林暮烟的惊慌中，放走了武岳和林暮帜，并配合着送林暮帜进了医院。
因为她知道，如果林暮帜真有什么好歹，林暮烟绝不会原谅他。
原来，爱真的如此伟大，可以化解深仇大恨，哦，不是化解，只是暂时性的放下恩怨。
寒山知道，林暮烟在他心底的份量，如果林暮帜出了任何意外，他和林暮烟的感情也到此结束了。
他爱林暮烟，他愿意为爱暂时妥协，但林暮烟若真爱他，应该也知道，他对武岳，哦，不，他对小川的仇恨有多深，绝不可以以任何理由让他原谅。
“寒山，你也吃份快餐，填饱肚子吧。”
林暮烟的一句话，打断了寒山的思绪，他觉得自己的自己变得优柔寡断，失了当初的无情和果断。
“嗯。”
寒山淡淡地回答林暮烟，表情无风也无情。
“对不起，寒山，因为我，这件事让你为难了。但他毕竟是我姐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林暮烟视图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这解释更是凭空无力。
“林暮烟，如果在我和你姐姐之间，你要如何选择？”
寒山突然扭过脸，盯着林暮烟，他不自信，更不舍得。
“对不起，寒山，你别逼我。”
“你最终的选择都是你姐姐，而不是我，对吗？”
寒山的眼中充满受伤的挫败感，可再看一侧武岳，正一口一口地喂着林暮帜吃芒果，她的表情恬淡而宁静，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对不起，寒山，我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伤害她。”
林暮烟的声音颤抖而沮丧，她知道，寒山问到这一步，背后预示着什么，可她也很委屈，凭什么这两世恩怨要她来买单？
“那你就忍心伤害我？不要我了？”
寒山的愤怒真的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觉得自己退了一步，没要武岳的命 ，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她还想怎样？
难道她忘了他受的种种不公平待遇？难道她忘了自己几近死在他们这两人手里？
他寒山从不是窝囊废，他已经为了林暮烟思想左右挣扎，一直在想一两全齐美的办法，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可为什么她不理解自己？
不管怎么说，让他放弃仇恨他作不到。
既然人家放弃了自己，那还纠缠有什么意思？
虽然心是痛的，虽然痛的他想弯身倒地，假装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可梦醒了，他要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复仇是第一位，建设无尚城，保护无尚城的城民才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这太多的分枝他无力面对，也无须自寻烦恼了。
“我不是，寒山，你知道，我这一生只认准你一个人，我怎么会伤害你？我恨不得自己替你背负这这么多的罪孽和伤痛……。”
“但你选择了你姐姐。”
寒山无力地跌坐在墙角，他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当初为什么要来这滨城呢？
他到了滨城，很多事都变了。
兄弟变仇人，恋人变仇人的妹妹，那他呢，谁在乎他的感受？
他不是圣人，他有自己的思想和人格，可这错综复杂的世界啊，要他如何召架？
他曾经以为，有爹娘的爱，有小川和瘦甲在身边，遇到任何问题他能承受。
他曾经以为，有林暮烟的爱，不论山高水长，只要她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就是幸福的。
可经历三天没到黑的时间，她就将自己扔一边了。
或许，是他高估了这段感情。
“那你要我怎么样？寒山。她是我姐姐，我能有今天，都是她一路带着我的，你知道她为了我吃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是在这世上唯一与我有关联的人啊，怨怨相报何时了？寒山，而且，你知道，你最直接的敌人不是我姐，我怎么可能扔下她不管？
林暮烟的眼泪喷涌而出。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要在两人之间做出选择，天知道她究竟有多痛苦。
一方是自己至爱的亲人，一方是自己预托付一生的男人，让她舍弃一方，都是对她的侮辱，她宁愿自己是死的那一个，来换取两方的平衡，因为只有自己死了，他们双方才会永远记住她，怀念她。
夜晚的星空已经湛蓝一片，在明晃晃的东方，太阳已冉冉升起，那红彤彤的一片霞光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打在林暮烟的脸上，斑斑泪痕下，是揪心的痛。
“那我呢。林暮烟？既然你这么爱你的姐姐，为何又来招惹我？你明知道我只是你姐姐无聊时的祭品，你为什么还要来到我的世界，你可以选择让我自生自灭。”
寒山不是没有看见林暮烟的眼泪，他恨自己，在如此不喜欢的情境下，她选择的依然不是他，他却依然为她心疼？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突然打在了寒山的脸上，清澈而响亮。
“寒山，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林暮烟泪眼迷离，质问寒山。
既然互不理解，既然心结已定，既然自己被贴上了标签，勉强又有何意义？
可分手的话，林暮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索性将问题甩给寒山，如果这样能让他心理舒服一点，可以。
林暮烟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有点不近人情，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不是她林暮烟能左右的，只要她没有违背真心，只要她没有违背父母的愿望，她自己的快乐不快乐，幸不幸福，已经无所谓。
早在选择姐姐的这一瞬间，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
她曾经以为，她也因为《山河锦绣》的问题，对林暮帜很是不满，很是不喜欢，甚至是怀恨在心，可在亲眼见到姐姐有危险的时候，亲情还是战胜了一切。
特别是现在，姐姐已经怀了武岳的宝宝，她才懂得姐姐常说的那话句的意思：每个母亲都值得尊重。
寒山没想到，林暮烟的回答如此干脆有力，不留任何情意。他从来不是放不下的人，那就这样吧，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走后往后余生吧。
他看着林暮烟明明流着不舍的眼泪，却说着最狠绝的话，选择亲人，她没有错，错的只是造物弄人吧。
寒山的眼泪顿时湿润了，谁能赢过命运？
他没有回答林暮烟的问题，只是转过身，潇洒离去。
他的身后，太阳愰的刺眼。
空旷的街道上，偶尔有几个行人经过，大雨突然哗然而下，雨滴落在他的身上，多像多年前打在自己身上的冰雨？
那个时候，他突然失去爹娘，被冠上了刹亲的罪名，受万人排挤，城民公敌，他向天苍赌了一把，寻找一个生的机会，林暮烟犹如一道光，打在发他身上，不只救了他，也给了他生的希望和爱情。
可现呢，他觉得自己的境遇比当初更糟糕。
那时候，他至少有小川，有族长，有红樱 ，有瘦甲，可现在呢，他已一无所有，没有爱人，没有知己，族长受重伤被送到了锦绣山休养，红樱有孕在身，他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 生最低谷。
不同的，是他不会再用自己的性命与上苍对比，不论发生任何事，他都要坚强地活着，为了复仇，为了活的更好，为了给那些要他命的人看。
他一个人，顶着大雨，孤独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太阳已经爬上山，人潮涌动的人们已经焦急奔赴不同的人生，而他呢，一个人，借助冷雨来唤醒理智吧。
因为他怕，怕自己自私一点，冲动一点，再回去拉林暮烟入怀。
不得不说，她的眼泪就像无数根针，扎在了他的心上。
不论他想什么，做什么，林暮烟眼泪横流的小脸，始终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似乎只要他伸手，就可以重拾曾经的甜蜜时间，幸福时刻。
可武岳要如何对付她？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为了爱林暮帜，放弃杀戮和私欲，成全她们姐妹团圆？
“还是担心她。有她姐姐呢，一定不会有事，她一定会幸福的。就让无尚城的幸与不幸归结到她姐姐的画里，让她做一个单纯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吧。”
寒山的脸大雨中异常苍白，大雨吞噬了他的音，也清洗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告诉他，尽你的责任，爱你的山河，守护好你的城民，这才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路人躲在车上，隔着帷幕，像是在嘲笑他最后的倔强。
可自己要去哪里？
难道就在这大街上，接受冷战和嘲讽吗？
难道没有了林暮烟，他都不知道自己去向何方？做些什么？
不！，
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定要杀了武岳，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这是他以前人生的全部意义。
哪怕鱼死网破，哪怕双双灭亡，他也要杀了他，对得起自己放弃的亲事，也对得起自己疼痛的欲哭无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