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接受了肖翰一保温桶羊肉的贿赂，以为是刘美芸专门给他的，美滋滋哼起小曲儿，开车载着肖翰朝榆柳崖方向一路疾驰。
车轮碾过石子路，又上了一道沙土坡，直到看见断壁残垣和被土灰色围剿的崖壁，才算到了榆柳崖地界。
宁安以前叫“世界风库”，如今是“陆上三峡”，除了风力发电和千亩棉花田，借着出行热的东风也搞起了旅游开发。其中榆柳崖因为有不少壁画和洞窟佛像，成了敦煌莫高窟之外的又一热门旅行地。
趁着旅游业的热度，榆柳崖附近的农家乐和旅行社如雨后春笋般形成了规模。而狼扒脸所在的村子因为离景点近，许多能说会道的村民摇身一变干起了导游。
八九十年代边陲小城镇的人们毫无文物保护意识，许多放羊养骆驼的村民挖锁阳扒甘草时，都能捡回家几件因风沙侵蚀而裸露于地表的文物。而狼扒脸也吃了这波红利，据说常年在戈壁滩忙活着挖锁阳和肉苁蓉的他，家里头存了不少好东西，如今借着导游的由头，逐渐脱了手。
可一切都是道听途说，肖翰跟了他大半个月，也没抓到什么倒卖文物的证据。不过他倒因此与狼扒脸熟络起来，有时候谁家准备猎杀黄羊，狼扒脸听到点风吹草动都会告诉肖翰，俩人合作过几回，消息还挺准。
意外的是，这次狼扒脸的情报竟出了岔子。
肖翰在榆柳崖后的大榆树下找到狼扒脸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人围着，每个人都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明黄色缎面布包。
“我都说了，这绝对是好东西。”狼扒脸戴着能遮盖全脸的防晒面罩，双手拢着布包打量着围成一圈的人。
对面两人迫不及待抬头看向狼扒脸，
“打开吧！”
狼扒脸约莫四十来岁，导游兼倒爷的活计让他察言观色很有一套。见好奇的目光全都在布包上聚拢，他慢慢揭开一个角，大家凝神静气，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就在狼扒脸的手指捻着另一角往上提的时候，被肖翰扼住了手腕。
“魏新强，今天不带团了？”
魏新强是狼扒脸的真名，小时候他在一次放羊途中躲去榆柳崖下的小长城睡觉，一觉起来天已擦黑，出没的狼咬死了他的羊，还伤了他半边脸，从此落了个狼扒脸的外号，这么多年了，叫着比大名还顺口。
肖翰的突然到来让狼扒脸防不胜防，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又佯装镇定，
“没……没干啥，就是让大家欣赏一下我这宝贝。”
“宝贝？”
肖翰眼神凌厉，盯得狼扒脸有些发怵，将狡辩的话都吞进了肚。
“大家散了吧，这就是个仿制品，不值顾看。”
肖翰使了个眼色，老郑心领神会，两人打了个配合。
老郑夺过布包后夹在胳肢窝下面，三两句就疏散了游客。狼扒脸的面色愈发难看，肖翰双手抄兜在他面前踱步，他却怯懦地不敢抬头，始终躲避着肖翰的视线。
“你咋知道有人偷猎黄羊？”肖翰看得出他心虚，直接开门见山。
狼扒脸的手在颤栗。少顷，他缓缓拽掉防晒面罩，右脸的伤疤顺着耳根爬到后脖颈，斑驳的光透过榆树叶，形成的荫凉影在他脸上晃，却也遮不住他内心的局促不安。
“跟你说话呢！”见狼扒脸不回答，老郑钳着他的肩膀，吼了一嗓子。
狼扒脸的肩膀猛地耸了一下，忽然像是下定决心般，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时一把抱住了肖翰的腿，
“肖家娃子，你要救我啊！”
“你……搞什么！”
肖翰因他的举动吃了一惊，想努力抽出右腿，不料狼扒脸越搂越紧。
而随着他声泪俱下地描述，肖翰恍然意识到，狼扒脸隐瞒的事，远比偷猎黄羊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