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音在热闹的集市上缓步走着,东边瞧瞧,西边看看,给心爱的城主挑了一篮子新奇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被跟着,从离开幽兰宫就开始跟。
一上午到了哪儿、和谁见了面、买了什么东西,都被人看在眼里,可她也不是一点没有办法。
父亲给过一罐知乐虫,能寄生在人的皮肤下而浑然不觉,无毒无害,只是为了定位。
她随身携带一张巴掌大的琴盘,圆形的琴弓,中间纵横十二根弦,轻轻一拨,发出几乎不察的细微琴声,人听不见,而知乐虫不管多远都能听到。
它们会在寄生对象的皮肤下作出回应,传回到琴盘上,如此一来,穆千音便能知道那人的方位和距离,幽兰宫四个女侍都被悄无声息地下了知乐虫。
同样,如果目标对象进入一定的距离,琴盘也会主动感知,发出震动让穆千音知晓。
跟踪者是幽兰宫四女侍中的两个,她们应该受过一定的训练,始终不紧不慢地尾随,中途还变换了外衣和发型,两人交替前行,既不让穆千音发现,又不会跟丢。
穆千音不紧不慢带着她们逛大街,该买的该玩的一样不落。
她没有要甩掉尾巴的意思,而就是要让她们看着,自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还能做出一些事情。
在一家布料行逗留很久后,穆千音又在香料店染了半天蔻丹,染完手指染脚趾,同时又让人给她配发饰,然后直接整了一车香薰香料运去幽兰宫,午饭还是女老板请客,姜城主是这家的老主顾了。
那一车香到了宫门口自然会被拦下,宫卫头子是百里今吾的侄子,肯定会严加检查。
不过除了与香有关的东西,他们差不到任何可疑之物,因为那真的就只是一车香料。
好不容易捯饬完,穆千音就跑去猫苑吸猫,给城主的猫带了些玩具。
之后又精力充沛地跑去首饰店、脂粉铺、金器行,一点不嫌累,走走歇歇,吃吃喝喝,逛得不亦乐乎。
两个女侍心里嘀咕:这到底是给城主买东西还是她自己跑出来玩。
到黄昏,跟踪者心生懈怠,也放松了警惕,穆千音才开始办她真正的差事。
一家卖冰饮的铺子生意兴隆,街坊都赶在关门前的折价清仓时带着瓶瓶罐罐来打饮料,甘豆汤、姜蜜水、木瓜汁、梅花酒、紫苏饮……这大概是城中饮料最齐全的饮料铺了。
此时门口支了一块牌子:牡丹玉露新酿到货。
穆千音看了一眼,走过去问伙计:“请问梅花酒的梅花是紫金山的还是红金山的?”
伙计一边忙着给其他客人打浆收钱,一边抽空对穆千音道:“紫金山是果梅,红金山是花梅,我们家酿酒自然用的是果梅。”
穆千音:“来两桶新酿梅花酒,送到我家里去,这是地址。”
伙计这才停下手里的活,在围裙上擦擦手,看着她给的字条点了点头:“知道了,这就叫人去准备,你等会儿。”
他拿着写了地址的字条,穿过铺子后院来到一间账房。
“东家,人来了。”
那东家长了个大脑袋,脸上一片小雀斑,坐在床边写东西,闻言抬起头,慢慢往上推了推厚眼镜,此人正是薛隐元。
这是他们家祖传的饮料铺,三年前和穆千音一样,被淘汰组淘汰了,只好回来继承家业,他也不是当兵的料,不知当年灵鹊怎么就选中了他。
薛隐元接过条儿,上面只是个幽兰宫的地址,看似没什么问题。
“你去准备酒。”他还挺有些东家的范儿。
“诶。”
等伙计离开,他点燃一只小灵烛,蜡烛冒出黑色的火焰。
把那字条在火上一烤,一列原本没有的字迹逐渐在纸上显现出来。
薛隐元看后就把纸烧了,随即提笔写了些字,吹干墨,将新写的字条卷成一支麦秆交给了伙计。
伙计打好两桶梅花酒,,派一只傀儡车往幽兰宫送去,然后送给穆千音一个封了口的竹筒杯外加一根麦秆。
“姑娘,我们店买两桶有赠品,这是新上的牡丹玉露,送一杯给你尝尝,好喝下次再来啊。”
说着,帮她把麦秆插进了竹筒的小孔里,不露声色使了个眼神。
穆千音欣然接过,跟他道了谢,接着一路吸着麦秆一路挎着个小篮子往回走,直到余晖散尽,她才来到宫门口。
每次她出门回来,宫卫长都要亲自检查她带回的物件,以前只是随便翻翻,近来却查得极其严格,一定是百里今吾的要求。
“百里队长,都是女儿家的东西啊,你还怕我害城主不成?”
“事关城主安全,入宫之物皆要严格检验,难说有人假你之手加害城主。”
百里队长铁着面,硬是把女儿家的东西全都摸了一遍,还查了提篮是否有夹层,就差把篮子拆了。
穆千音好不容易回到寝宫,留守的两个女侍立刻就过来帮她更衣洗手,其实是要看她有没有带回可疑之物。
她还得跟她们说笑,给她们带了几盒胭脂和香囊,两人也照样收下。
几番检查下来,才放穆千音进殿。
她那杯牡丹玉露尚未喝完,嘬着麦秆往里走,被从后面过来的姜承雪唤住。
“城主,”穆千音笑开了眼,“这是新出的佳酿,可好喝了你快尝尝。”
姜承雪直接用被她咬扁了的麦秆喝了一口,也赞不错,叫她陪自己进内殿,关上门,从极细的麦秆里抽出一条手指长短的字条,字也只有米粒大小。
姜承雪面无表情地看完,便让穆千音引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