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也在长留山闭门思过两个多月，除了面壁发呆，他还做了个假人穿着自己的衣服放在床上，假装是自己在面壁发呆，其实私自下到断生崖底去看望被关禁的陆少川。
“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妖吼怪哮的背景声中，牧也平静地问出这么一句。
断生崖地迷雾重重，底部有一处深入底下百丈的深坑，城中妖怪都被关在这里，用结界看管，无需派人值守。
而牧也能穿过除了辟邪大阵以外的任何结界。
下面的牢房不由砖石铁门构成，而是被各种粗壮紫黑色的藤蔓包裹，像个封闭的鸟巢，只能从指头宽的间隙中看到里面。
陆少川坐在巣牢的阴影之中，依然保持洁净整齐的外表，闭目静坐，听到牧也来也不意外，慢声开口道：“你娘……是个为大义牺牲的英雄。”
【还是个美人！】巫桓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牧也把他屏蔽掉。
“从没有人说过我爹，他是什么人？”
陆少川沉默了很长时间，像是要一辈子这么沉默下去，牧也刚要继续发问，天权正尧从深坑的上方飘来，应该是来抓这个乱跑的家伙。
“你该走了。”陆少川只说了这么一句。
正尧把牧也拎回青魁峰，向来和善的他也没有要责备的意思，而是将他带到一面镜子前，镜中浮现出一些景象。
牧也很快猜到，这是传目鸟传回的画面。
镜面中是内城的一条主要街道，许多年轻人举着“肃清贼子、还我安宁”横幅标语、喊着同样口号在街上游行，领头的正是颜锦、廖琴生和新学院的学生们。
牧也在山上呆麻了，完全不知下面发生了什么。
正尧对他解释了大致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起因自上期《瀚文杂报》的内容，报上列出一份名单，是有关三年前与界外炎婴勾结的人员，大多是当时万钧阁的高层，也正是百里城主在任时的一众亲信。
北界战役发生之前，一个叫辛未的预备团新兵曾在界边与半魔接触。
那只半魔正是一只潜伏在北部山林中的猎户，他通过辛未掌握到城中的关键地形和卫兵的巡逻规律，在交接时被牧也发现并杀死。
追溯那个半魔猎户的人际关系后，便发现他不光与泽世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听命于百里今吾手下的一名亲信。
所以在北界之战之前，这个半魔就应该已经从别的地方获知了阵枢更替以及新老城主封印交接的准确时间，以魔独有的方式对界外炎婴部队透露，最终才导致了北界那场牺牲巨大的惨役。
这篇文章不仅细细缕清了内外勾结的时间线索，还将矛头直指已经退休的老城主百里今吾，指责他结党营私、越权干预玄铁卫指挥使的人选。
至于原本应该十分隐蔽的阴谋是怎么被扒出来的……
正尧说道：“尽管百里今吾对姜城主严密监视，但那位城住总是有办法和瀚文社取得联系，她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传递出去，通过瀚文社的影响力来引发轩然大波，二百年了，这种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一切都被正尧的传目鸟尽收眼底。
城中暗流涌动，但对人均寿命三百岁的白门七圣来说，无论人与人斗得再凶、再激烈，都只如孩子打架。
白门也基本不参与城中凡人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其他几位长老懒得搭理，正尧也只是当成乐子解闷，有时还拉来庄一潜观战作赌。
近来城中发生大变，新老城主的矛盾很快摆上了桌面。
一直处于幕后的颜望年也迫于形势，主动上任了瀚文社的主事兼主编，站在新城主这边，重新执笔，对以百里今吾为首的旧势力发起攻击。
那篇分析内奸的长文就出自他的笔下。
《泽世新报》当然也不会就此罢休，接连几篇犀利的文章发出来，与《瀚文杂报》针锋相对，抨击颜望年受过老城主恩惠却不思感激反而恩将仇报。
殷茹因为这事儿被罢免了玄铁校尉的军职，还被关押在大牢作为钳制颜望年的软肋。
所幸她的许多鹿儿村的老部下也都看不惯泽世会，更不会听从上级愚蠢的安排，直接劫狱，将殷茹从安全送到了赤炎军团的大营。
一是因为颜钊在那里，可以照顾好母亲。二是因为就算泽世会拍玄铁卫来追捕，也绝不敢进入赤炎军营抓人，玄铁卫人多势众，可大多也是酒囊饭袋，精兵是绝对的少数，远不能和赤炎军团一较高下。
城里、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情，我却躲在这里偷闲，也不知席承怎么样了。牧也垂下视线。
正尧：“我还发现了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牧也淡淡望着他：信息量太大了，我能说不想么？
他果然也不打算等牧也的答案，而自顾自说了下去：
“席承近来破获了一起三年前的凶杀案，死者是当时预备团淘汰组的一名教官，也是他的好兄弟，这案子你应该也知道吧。”
牧也点一点头，此疑惑在心头萦绕了五年，他很想知道一个结果：“凶手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