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承心道一声“不好”,但见牧也绊到块石头,右脚一崴,一个踉跄往地上栽去。
少年的刀尖正好从他衣服后摆上“唰”地扫过,只是削去了一小截腰带。
席承神情一松,又坐回马扎,掸了掸膝盖上的灰。
在群魔乱舞的一众组员中,有个冷漠得像冰山一样的高个女孩儿,名字叫夕雾。
她早早戴上防护面罩,抱臂靠在栏杆上,满脸不耐烦看着这群东歪西倒的菜鸡。
在她身边还有个不起眼的姑娘,平平的模样,小小的个头,浓黑的长发,眼睛半阖着,总是睡不醒的样子。
即便没戴面罩,也不会中迷雾。
“罗宓。”夕雾说道,“这帮人太蠢了,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早点结束吧,”
罗宓没吱声,默默从袖中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翡翠盘蛇,托在手中。
她动一动嘴巴念诀,那盘蛇顿时就活了起来。
翡翠身体变得柔软灵动,缠住她的手指头,吐了吐信,口中喷出一缕无形的烟雾。
空气中的紫色迷雾缓缓消散,不一会儿就被吹了个干净。
席承不禁皱起眉头:她怎么会解迷幻雾?这应该不是新兵的能力所能做到的事。
之后,组员们慢慢恢复意识,变得正常起来。
而白傀儡像是盯上薛隐元了,追着他飞。
薛隐元的眼镜在混乱中不知让谁给碰掉,眼前一片模糊,也分辨不出幻觉到底消失了没有。
本来就心慌慌的,又毛骨悚然地觉得有人在挠自己的背。
他疯狂吱哇乱叫起来,以为白傀儡要来抓他。
白傀儡也正是要来抓他,薛隐元撒丫子狂逃,还扯过几个女生往身后甩,来给自己断后。
这狗东西格斗不行,拉人垫背的劲儿还挺大。
夕雾冷道:“杂碎。”
好在那白傀儡似乎因为自己女子的设定而不会对女孩下手,光打男的,避开那些“垫背”,只顾追着薛隐元,用长长的袖子去抽他。
薛隐元后脑勺被拨了一下,像铁皮刮得那样疼。
他慌不择路,模糊的视线里,见着人就往身后扯,还把穆千音给撂后面去了。
鹿村三菜之一被欺负了,元吉当场就窜起火,抬脚去绊薛隐元。
薛隐元顺拐摔了个脸着地,元吉也被白傀儡盯上了,被它用长袖卷住脖子扔了出去,直直飞向袖手旁观的夕雾和罗宓。
两人抬头去看,神情分毫没变,淡定地朝旁边各让一步,眼睁睁看着元吉跌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牧也和颜钊立即跑来,白傀儡却抢先一步追到,甩出两条白绫一样的水袖抽打过来。
元吉就地一个打滚,看似柔软的水袖劈下去,生生将大腿粗的木栏杆拦腰砍断,断面还无比平滑。
他当场傻了眼,顿时觉得这白傀儡不好看了,腿软身痛,趴在地上动不了。
眼看水袖再要落下,夕雾啧一下嘴:“麻烦。”
她满脸的百无聊赖,不紧不慢站到元吉前面,而白傀儡果然是爱惜女孩子的,水袖在她脸前倏地停下,没有继续攻击。
夕雾一个滑步冲到它跟前,抬手往两边一推一拧,轻轻几招便把白傀儡当成武器的一双袖子给袖子卸了。
这一款傀儡没有手臂,全靠长袖甩来甩去,没了袖子她就没法攻击,似乎也不像刚才的傀儡会从身体里发出暗器。
夕雾紧接着拦腰一扫腿,断了它的主心骨,三两下关节拆解,白傀儡便轰然散落成一堆没用的木头。
她往地上丢了个冷眼,拍拍手走了。
“……”
元吉灰头土脸,视线追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就此,八个傀儡全部解决,夜空中淡淡浮现的结界随即褪去。
传目鸟扇翅飞走,席承也观看完毕,收起小马扎返回大营。
两名教官终才现身,当场公布了每个人的成绩。
第一名自然是那个强壮的男孩,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和颜钊一个帐子,名叫申根,来自西边一个靠打猎为生的山村。
听说那里的孩子都是被狼奶喂大的,大字不识几个。
这也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沦落到淘汰组,果然是文识分够低,大概每次都交白卷。
第二名是夕雾,来自一个乏善可陈的普通小镇,无法解释她的身手是从何而来。
元吉自从被救之后就老偷偷瞄她,夕雾没少翻白眼,眼睛都有点酸。
第三名,颜钊。
“作为组长,出色地起到了领头作用,用精准刀法保护同伴,十分具有责任感。”
教官对他赞不绝口,他们更喜欢颜钊这样综合能力相对平衡的新兵。
鹿村三菜这回都没倒数,牧也还因为烧了帐子照亮营地和英勇救同伴的多种表现而加分,获得了第四的成绩。
不过烧的是教官的帐子,他们苦笑着说今晚得跟人挤挤了。
最后一名不出意外地落在薛隐元头上。
他那样把同伴当垫背的行为,不光一分没加,还被倒扣分数,得了个负分。
眼镜也没了,现在正一个人躲在帐子里哭呢。
牧也听着那抽抽搭搭的哭声,特别舒心,正要入梦,心头的超直感却微微一动。
又听见了那晚的脚步声。
辛未。
小营地恰好在大营东北角,上回牧也跟踪他就经过这一带。
脚步声由远及近,牧也一下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轻悄悄地穿衣穿靴,注意不去吵醒同帐的元吉。
今夜没有下雪,风也静得出奇。
他等辛未走出很远的距离才动身,再次跟到那条冰河旁边。
结界外浑浊的魔气依然汹涌翻腾,无数妖魔精怪都被铜墙铁壁般的辟邪结界拦在外面,绝不会让它们踏进一步。
这结界二百年来从没出现过任何闪失,在它的庇护下,辟邪城人才得以安宁地生存、繁衍、把人族血脉的绵延下去,甚至充满复兴的期冀。
人们对结界无比信任与依赖,牧也也是,望着肆虐张狂的恐怖气象,内心却平静如常。
只因有这种信赖。
再看冰河边,这一回辛未没再低头做些什么,而像是在等人,左顾右盼,呵了呵手。
牧也把呼吸控制到最缓最低,站到一棵树后静心观察。
却看到辛未等的那个人,居然是从结界外步行走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