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老葛收拾完铺子,时间已近中午。
席承揣着几块糕,飞快地往家跑,回去大抵要挨骂。
途中遇上另几个火峥的下属,不出意外在摸鱼聊天。
他无意听了一耳他们的话,便放慢脚步,假装蹲下来帮靴子。
“那晚——就是前些天大暴雨那晚,三爷手底下那个瘦子,连着两个弟兄,全给人从头到裆劈成两半咧,听说是一刀切,不知使了什么兵器,那利落,就跟劈柴似的。”
“那兵器肯定镶了灵石!”
“不好说,能有那东西的人,干嘛非跟三个泼皮较劲?反正现在上头开始查了,听说在调查与赤炎军有关的人,可不是么,只有他们能用那种家伙式。”
“那也未必,贵族私藏的不少呢,其他人也不是没有,比如咱火头——”
“闭嘴吧,没真凭实据可别瞎说,让人听见,当心火头儿拿你下酒。总之,现在三爷在暗道上放了话,只要能找到有用线索的都有赏,要是能抓住凶犯,直接给块巴掌大的灵石!”
“唉,有线索也不会跑到庚辰区来,肯定全给总衙吃了。”
“说到总衙,还有一件事,我听说那晚竟有人闯入书塔,总衙的人忙了一晚上都没抓到,按说他们都是高手,还有连他们都抓不到的?那可真是邪了大门啊。”
那晚就是席承抓住了闯书塔的家伙,外人谁也不会想到那居然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也很清楚真实的情况,玄铁卫中了噬忆虫的招,那晚在总衙执岗的、从上到下一定全都以为没有抓到人。
或许,在场的士兵中,只有自己知道实情。
回到家,姑妈果然有点怒相,但因铺子里忙,她没抽出空来盘问为什么侄子买早饭买到中午才回来。
席承一溜烟蹿向后院,进到祖母的屋子里。
慕云长老戴着副老花镜,正在窗案上写论文,面前几个高高低低的玻璃罐里装着奇形怪状的草叶、昆虫,还有些小动物脏器、骨头之类,用五颜六色的不明液体泡着,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诡异,头回瞧见的人一定会吓一跳。
席承从小看习惯了,奶奶的这些东西就跟锅碗瓢盆一样常见。
此时他坐到桌旁,把一包凉了的甜糕放在桌上,慢慢推向老人手边。
“等你买个早点,活生生等成了午饭。”奶奶只顾写字,眼也不抬地说。
他缩了缩脖子,腆笑一下,又想起刚才路上的事情,问道:“奶奶,您对噬忆虫了解多少?”
慕云笔头一顿,这才抬起眼皮,老而犀利的视线擦着老花镜片射过来:“问那秽物作什么?”
他挠挠头,开始瞎编:“我看书上有,但老师没细说。”
“放屁。”老太太张口就骂,“你一说谎就挠头,真当我老眼昏花了吗?况且,写有那种秽物的书也一定是禁书,又怎么会让你们看到?还‘老师’没说,哪个老师敢教?你再编!”
慕云老太太在少女时也曾是叱咤小辣椒一枚,呛天呛地无所不怼,教训孙子自然是一句话便如一顿打。
席承梗着脖子挨骂,后来只得老实交代:“奶奶,我遇上一件事情,有人应该是用了噬忆虫,但别人的记忆都被抹除了,只有我没事,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什么事?”
“我能不说么?”他忍住没挠头,“有关一些秘密,不好说。”
辟邪城中有太多秘密,慕云是过来人,很明白能活下来的关键就在于保守秘密,孙子终于也免不了要踏上这条路。
她放下笔,无奈叹了口气:“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噬忆虫的?”
席承瞥了眼角落里的书箱,慕云便知道他是从自己的藏书中看到,也只有青囊的四位长老可以拥有这些禁书,为了做研究。
谁曾想管理不善,竟让孙子偷偷看了去。
她轻嗽一声,终才说道:“家里世代从医,你从小在药堆里泡大的,儿时也把一些灵药当饭吃,身子自然是百毒不侵,邪祟不扰。
“噬忆虫虽是稀有的高等秽物,对你却毫无效用,且不光是你,你祖宗、我、你爹、你姑都是如此。”
“……”席承愣了愣,“就……这样?”
“还想怎么样?”老太太白他一眼,“你可知福吧,多少人还没这条件,遇上了只能认栽,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谁在用噬忆虫?要是被万钧阁查出,那可不是小事。”
席承沉默下去,没有答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