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遇(八)
月将离2021-07-11 09:392,052

  睡前,殷茹拎了个桶出去打热水。

  牧也知道一会儿要洗脚,就坐在床边,揎了两条裤腿,一下一下地晃脚玩,用脚底鼓掌。

  而脑袋里那条“虫”已经哼哼唧唧了烧三锅水的时间,听上去很难受的样子,好像被卡在什么地方挣扎着要拼命出来。

  牧也对这声音感到困惑和厌烦,但他不敢问殷茹,感觉她因为今天自己不听话跑出去的事情而弄得心情不大好,怕问了奇怪的问题又惹到她,还是等回村再问颜伯伯吧。

  【嗯……啊!日,为什么?怎么会……呃,咳咳咳,呸!】“虫”好像快疯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牧也忍不住问。

  它也根本没心情回答他,自言自语地说:【不对不对不对,不可能,之前都很顺利的,怎么这回出不来了?】

  “出来?”牧也天真打断他,“从哪出来?我的头里吗?”

  【小子,我问你,你今天都吃什么了?】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出声念了段流水账:“早饭是环饼和盐豉汤,午饭和颜伯母在馆子里吃的葱油面加煎蛋,晚饭是饽饽、卤花生、咸菜和米粥,哦,吃完早饭我还在路边吃了几块甜糕,那会儿你也在吧,问这个干什么?”

  【不是!不是这些!还有什么,一定还有什么,你忘了的!】

  牧也:“今天就吃了这些,没忘。”

  【那昨天呢?】

  “早饭午饭都是颜伯母带的干粮,烙饼和水,晚饭也跟今天一样,饽饽、粥,嗯……”他顿了顿,“下午我还喝了一碗奇怪的水。”

  【奇怪的水?就是这个!在哪里?谁给的?】

  “在一座——”

  “小也!”

  殷茹突然推门进来打断他的话,手里拎一桶直冒热气的水,“咣啷”踢来一个盆,接着“哗哗”往里倒水,滚烫的水珠四溅出来,她手有点重,还始终绷着表情。

  牧也有点怵这动静,颜伯母对自己向来温和关爱,怎么这会儿拿出了对待闯了祸的颜锦的架势?

  【别管她,继续说。】

  牧也闭紧嘴巴,更怕被她发现了异样。

  而殷茹也不知想什么,脸上看似火冒三丈,但仍有那往热盆里一点点兑冷水的耐心,还抓着他的脚问水“烫不烫”。

  牧也受宠若惊地笑着:“不、不烫。”

  “那你自己搓搓吧,洗完了擦干再睡。”

  她说完就扯开袍子脱衣服,佩刀、护臂、腰带,一件件地卸下来,之后是夹衣,孩子还小,也就不避。

  【你在心里想,我能听见。】那“虫”还不消停。

  牧也都忘了刚才说到哪一茬,只低着头,“咯吱咯吱”夹趾头。

  “小也。”殷茹衣服整齐地叠到床头,一边缓和了语气问道,“今天糕点铺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来得及问呢,这会儿跟我说说吧。”

  她莫名起了聊天的兴致,牧也便慢慢道出。

  嘴上说着话,脑子只能浮现着相应的意思,也就无心去“想”给“虫”听。

  牧也不是话多的性子,刚才数了一段三餐流水账,现在又要说事情的流水账,很快就累得张不开口,倒在床上睡过去。

  他一睡,“虫”便也跟着滚了。

  殷茹待他呼吸平匀后,无声无息把手伸入衣襟,取出个漆黑的匣子。

  随后从中取出一枚光团,缓缓楔入孩子的印堂。

  刚才她早在门边听了好一儿,完完整整听到牧也那些话,心就沉了下去——正尧预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昨天在青魁峰上,他说过,之前虽然给牧也服了血龙髓,能够完全将体内的魔封制在灵府使其不再夺舍作祟。

  可后来饮下的蔽灵饮,是为了隐蔽血龙髓的灵力,而不会招来禽兽的觊觎。

  血龙髓极富灵力,蔽灵饮却抑制灵力,削弱了前者的功用。

  所以,在这种两相抵消下,魔很可能会复苏。

  但复苏到什么程度,则要取决于魔自身的力量。

  以陆少川对那魔物的了解,即便不够夺舍,也能冲出牧也的灵府,与他神识的发生交流,甚至让他身上散发出魔息。

  殷茹上午在甜糕店前就觉察到了,尽管只有微不可察的一丝,却也不利于牧也自身,还会招来很大的麻烦。

  为此,天权正尧特地准备了应对之法。

  他给了殷茹一只黑匣,让她在必要时按自己教的做。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那光其实是一枚光化的灵石,可以巩固血龙髓的灵力,又不会与蔽灵饮产生反应,可算是上上的解法。

  不过,唯有一个缺点:或许会消除一些记忆。

  算是灵石的副作用,正尧也不能把握那程度。

  “就……随缘吧。”他当时微笑着说。

  殷茹一夜没睡好,很担心牧也一觉起来不认得自己,到时都没法跟家里解释。

  但见孩子次日早上醒来后一如既往,貌似没什么变化,她便放下一半的心。

  傍晚回到鹿儿村,又是一切照常,她也就完全地安下心来。

  把所有事情跟丈夫一说,颜望年愁了愁眉:“身体里这么多东西,对小也是好还是不好?”

  殷茹:“小也现在活蹦乱跳的,暂且先放着吧,天权公不是叫我们观察着么?要真出了事,他也能立刻知道的。”

  “唉,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下一届预备团的遴选,灵鹊很灵的,要是感觉到小也有什么异样就不好了,只剩不到八年——”

  “嗐,还有八年呢。”殷茹把他摁到床上,“八年后再说。”

  那之后,日子平平静静地过下去,孩子们也热热闹闹地长大。

  据夫妻俩的暗中观察,牧也没再出现自言自语或神情异样的状况,他们也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魔息,看来那它确实被重新压住了。

  再后来,牧也很久都没再去内城。

  村里一个叫元吉的男孩削了一堆竹器当玩意儿,多的就送给小伙伴。

  牧也收到一节挖空的竹筒,可以拿来当杯子用。

  他用竹筒舀了水,隐约想起,曾经也有人给过自己一只这样的竹筒杯,里面装了水。

  那水清冽无味,但饮下无比沁心,整个人仿佛通透了一般。

  是谁?

  他记不起来了,完全没有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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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超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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