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瀚文社和新学院联合发起的那场游行规模大约在八百人上下,一共抓了二百七十多个。
玄铁卫总衙牢房都不够塞,全部关在新学院的三间学堂里,每天一个糙面烙饼养着。
而巧合的是,此处曾经是陆少川的住所,练武房中的刀尖砍痕清晰可见,学院中的书香墨香还未散去。
这让年轻人们丝毫不觉得自己身陷囹圄,他们更加因为和昔日英雄产生交集而倍感荣幸,荣幸于自己和他都是被泽世会和旧势力迫害的先锋人,说明这条路走得没错。
大家席地而坐,谈经论道,继续讨论学院里的课程,朗朗背诵末世之前的典籍文献,无一日荒废。
颜锦、廖琴生和书社主要成员等一众“主犯”脸上全部挂彩,颇觉自豪。
守卫还不敢怠慢,找来大夫给他们治伤,因为这些“犯人”里也有贵族和玄铁卫长官家的孩子。
他们中的一部分已经彻底与家族决裂,搬出舒适的宅邸,住进书社的通铺,一边读书,一边做工,不问家中索取分文。
但另有一些学生仍和家里有着联系,他们家人放心不下,每天都来新学院托人打点,想给自家孩子送些衣物和加餐,甚至还有解闷的小说。
这些少年少女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然后分享给一起“坐牢”的小伙伴们,每天都有人自愿为大家念诵小说,你一章他一章,就这样生生听完了五本书。
而颜锦作为“幻月”,在《瀚文杂报》的读者群众十分具有号召力,此时自然成了这些人里的重要人物,常常发表振奋人心的宣讲,来鼓舞大家伙的士气。
“他们越是打压我们、迫害我们、囚禁我们,我们就越要站起来、行动起来、反抗起来!来,我们一起唱歌!”
穆千音之前给他们编过一首曲子,廖琴生填词,名字就叫《英雄歌》。
这旋律一反穆千音婉转优美的乐风,而是十分高亢激昂,词的落点充满力量。
一人唱,众人和,一屋唱响,满院皆慷。
他们早上醒来唱歌,吃烙饼前唱歌,晚上睡觉前还要来个大合唱。
值守的卫兵们呵斥不住,又不能动粗,只能硬生生忍住,后来满脑子里都是《英雄歌》的调子,私下里竟也忍不住哼出来。
而附近的居民本还担心他们会被玄铁卫拷打,每日传出的歌声给人们报了平安,后来也居民学会了,里里外外同时唱起。
年轻的先锋们虽然没有上街游行、没有四处宣讲,但他们的歌声传了出去,决不妥协的信念也传递了出去。
再之后,已经身为玄铁卫指挥使的祁瑞命人用收声符封住了三件学堂,让外面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英雄歌》已经传遍了辟邪城的大街小巷。
转眼,大家伙在这里已经被关了快十天,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天气在一场急匆匆的秋雨之后瞬间凉了起来,没有被褥厚衣,天天睡硬地席,不洗澡,不洗脸,男生尚可咬牙硬撑,有些女孩子可就实在受不住了。
尤其是来了月事的,没有干净换洗的草木灰棉布袋,她们撕下自己多余的衣裙暂时解围,可也只能熬过这一次,下个月再来,大概只能问男生们要衣布,还是一个多月没有换洗的。
颜锦他们隔壁的学堂中,已经发生了一起小范围的争执,有些人不想在耗在这里,他们觉得英雄不是这么当的,不该是
这也是祁瑞想要达到的目的,他觉得这帮由少爷小姐领头的咸鱼虾米不过只是一时兴起闹闹事,成了瀚文社的枪杆子,也间接成了姜承雪的工具人。
只要让他们自己尝到些苦头,便会感受到想要改变固有势力到底有多困难,是多不可能做到的事。
只差几日,就能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犊尝到什么叫“你老子还是你老子”。
而就在大家的意志濒临分散连颜锦都开始感到焦急之时,一只的小木鸢飞进了院子中,飞的路线歪歪扭扭,不太灵巧的样子。
它好不容易对准气窗,然后一头扎进了学堂。
关押学生们的三间学堂其实是相通的,是在同一根大梁下分出的三个大隔间。
那木鸢一开始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连守卫也只当那是只褐色的鸟。
站在房梁上,木鸢从东头跳到西头,低着脑袋朝下看,似乎在观察所有人的情况。
接着,木鸢突然“啊啊啊啊——”地出声,把三间堂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是元吉!
颜锦一下听出了他的声音。
二百七十多双眼睛全抬起来找着,想要找到那个声音来源,却始终不见踪影。
房梁上,木鸢的小嘴开开合合地传出元吉的话音:“颜先生被百里今吾抓了,就关在百里山庄的大牢里!”
一语落罢,木鸢“咯吱咯吱”地飞走,等守卫发现时已经追不上了。
而这句话好像立刻将大家松掉的心思又一把抓了起来,顿时又来了精神,开始叫喊要守卫放人。
颜锦更是心急如风,她爹也就脑袋和笔杆子厉害,真要遇上动武的,岂不只有挨打的分?娘现在又在赤炎大营中。她为父亲焦急万状,同样为他焦急的还有在场其他所有人。
颜先生在他们心中素来是文质彬彬、儒雅持重的形象,那可是颜先生,没有人能对颜先生动粗!
三间堂中的声势愈演愈烈,年轻人怒潮汹涌,一次次地撞着门窗,仅十几名守卫渐渐抵挡不住,直接被他们冲破塌了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