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时,一个人毫不思索地举起手,弹簧一样站了起来,清朗的嗓音在堂中回响:
“预备团第二十期新兵,鹿儿村,颜钊,愿为辟邪城战斗至死!”
所有人包括团长和一众教官在内齐齐一愣,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颜钊从未被这么多的视线关注过,有些不自在,涨红了脸,但目光依旧坚定。
团长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积极,积极地像是时刻准备着。
他朗然一声笑赞:“很好!还有谁?”
大堂陷入一片惶惶不安的沉默,这里坐满了一千人,却好像除了颜钊之外没有一个人。
大家都是刚进入预备团三个多月的新兵,连像样的兵器都还没上手。
平时试练归试练,宣誓归宣誓,现在突然就要明明白白地去战斗,真实的、血腥的、残酷的战斗,任谁都毫无心理准备,甚至连临阵磨枪的时间也没有。
普通新兵一个个低着脑袋,眼不见,耳不听,只期盼赶紧捱过这场大会。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根本就没有进入赤炎军的期望,只想回到家乡当个玄铁卫的巡逻兵,或是成为青囊大夫做些文文静静的事。
反正有先锋组当头,那二百人不都是一只脚迈进赤炎军团了么?就应该是他们去当替补。
而先锋组的座位区中,有桌人小声嘀咕起来:“颜钊掉进淘汰组,想立功想疯了吧。”
“他傻,我可不傻,既然连赤炎军都对付不了,我们去?可不就是送死?”
“是啊,我还没做好准备,这也太突然了,结界怎么可能说破就破?这会不会又是一种试练?”
那桌人用眼神算计起来,万一这是一场试练,考验他们的勇气与责任感,如果自己不挺身而出,岂不是损失了大好的表现机会?
可又万一不是试练而是真战,无疑是拿血肉去填结界的窟窿,那样又得不偿失。
在他们眼里,当前已经不是要不要挺身而出的问题,而是挺身而出划不划算。
窗外冷不丁爆发出凄裂的惨叫,一位青囊大夫满头大汗地喊:“他的腿呢?快!快捡过来!短时间内还能接上!”
众人听了心慌意乱,更加确定了这不会是试练。
就在他们心里的算盘珠子乱飞时,与颜钊同一桌,又缓缓站起一人。
“我也去。”他淡淡道。
声音没有颜钊的大,没表现出什么坚定的神情,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是要结伴上哪儿去逛集。
“牧也。”李教官低声咳了咳,觉得他是有意捣乱。
颜钊上阵尚且勉强,何况是他?
鹿村三菜名副其实,他去前线,无异于拿一块豆腐去砍刀,不拖后腿不碍事就已经是奇迹,怎么指望他能帮上忙?
颜钊也不明白这个弟弟的怎么想的,纳罕看了他一眼。
颜锦在大堂另一边暗暗吃了个惊,还不忘拿笔快速记下这一切。
元吉和穆千音都疯狂地拉他衣角,叫他别傻。
而牧也只直直地站着,没有动摇。
对于那种望而生畏的魔气,他不仅没有感到半分畏惧,反而还十分向往,心底一股隐隐涌动着,促使他过去,他想要接近那里。
预备团长远远见到李教官在旁,就知道那是淘汰组,但眼下情形不容许拣精拣肥,只能来者不拒。
而能在此时站出的人,都有非凡的勇气和惊人的胆识,团长很看好他们:“好!都是好少年!”
大难当前,最先挺身的两个人居然来自淘汰组。
其中之一竟还是举团闻名的菜鸡,这让先锋们的脸往那儿搁?
有些人开始坐不住了,可又差那么一点动力把他们从凳子上拽起来。
团长接着说:“此次凡自愿参战者,我均许你们进入赤炎军的头名资格,战后若生,加三倍年俸,获一等勋章。
“若死,则以赤炎军壮烈之士名扬后世,举家享誉,辟邪城将为你们的父母赡养终老。”
如此激励之下,先锋组终于也有人站了起来,陆陆续续好几十个。
他们并非全都因为奖励和荣耀,而是想通了。
本来就是要进赤炎军团为荣誉和辟邪城而战,现在战死,和三年以后战死,无非是早晚罢了。
身为辟邪城最优秀的战士,必须要有随时牺牲的觉悟。
先锋组有这些人带头,其他算盘转世的也就没脸继续把腚搁在凳子上,心里不情不愿,面子上还得作出坚决的样子,一个个绷着脸站起,挺足了胸脯。
随后,普通组里有一些勇敢的少年加入进来,后来教官也纷纷出列请战,前前后后站了快一半。
申根左顾右盼,突然问李教官:“如果我战死了,上头会给我养老娘吧?我只有她一个亲人……”
李教官:“当然,团长从不食言,辟邪城也绝不会让每一位烈属无可依靠。”
“那好!”申根拍案而起,“我去!”
就这样,一支四百零八人的支援队在急急忙忙和犹犹豫豫中组织起来。
毫无实战经验的新兵们,即将面临人生中的第一场战斗。
与外界无止境的纷争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