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赶到丁酉区时,这里场面已经乱得无以复加。
出事的捷运轩是城中最大的送货行,原本雇了一批伙计在城里帮商户和居民送货,除了月钱还得管吃管住,开支不少。
而且人要休息,每逢坏天就得拖延,耽误了很多时间,有时还有伙计会见钱眼开揩一点客人的货,就会扯上不少麻烦。
适逢提炼局采用傀儡一事传遍街头巷尾,那工艺并不复杂,贵在一个想法,匠铺纷纷模仿,市面上出现了许多用傀儡代替人力的商品。
捷运轩东家便也闻风购置一批用于送货,这样就可以昼夜不停、风雨无阻地运送,货品安全还有保障。
最初做事倒在其次,主要图个新鲜,许多人为了体验傀儡送货而选择捷运轩,很快就单量大增,东家辞退了所有跑腿的伙计,全部由傀儡来做。
可前半个月都好好的,两天前突然出了事。
傀儡们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半途把包裹扔进河里,打客人,还在路上追小孩、踢小狗,闹得丁酉区鸡飞狗跳,整整不得安宁了两日。
连生产它们的匠铺也控制不住,他们东家焦头烂额,只好登报寻求帮助。
牧也和席承不是第一个到的,还有其他为了二十两而来的人。
运货的傀儡有人形有车形,没有攻击部件,只是乱跑乱冲,控制住它们很容易,全部打烂就行了。
可人们来了之后才被告知,不能损坏傀儡,不然就拿不到赏金。
“那可都是钱啊!”东家用大喇叭喊,“我之后还要用呐!”
二十两不算小数目,抵得了一户五口人半年的开销。
牧也记得,黑市上最便宜的武器也是二十两起步。
随后,丁酉区的六条大街和十四道小路以及二十八条巷道中,就上演了一出众“勇士”遍地地抓鸡一样地抓木人的景象。
本着不损坏傀儡的原则,大家下手堪称温柔地哄。
木人要往墙上撞,他们就把自己当垫子,木人掉河里,他们奋不顾身下水去捞,木人固执地往一头跑,他们追着好说歹说,简直像幼儿园看孩子。
牧也和席承没动手,就在旁边看。
“这样不行啊,”席承苦笑,“得抓到什么时候?”
他全然没有挣赏金的动力,牧也看了一会儿场面,两下跳上屋顶,攀到捷运轩的旗杆上,四顾一圈。
然后得出一个想法:“傀儡不是乱冲,是有意捣乱。”
席承:“那就是有人控制了?”
“一般的灵符控术只在一定范围内有效,这些傀儡无论怎么跑,都是在丁酉区内活动,所以控制它们的人应该就在附近。”
他侧耳一听:“找到了。”
接着不由分说,在成片的屋顶上几个起落,轻身翻进一座阁楼的窗户。
席承随后赶到,见牧也已将两人拿住,一个是老修士,另一个年轻人看不出身份,但黝黑的皮肤和健壮的身形表明他应该常在户外劳作。
刚才牧也进来时,老修士正站在床边念诀呢,被他一脚踹倒,然后街上所有乱跑的傀儡都偃旗息鼓,原地停下了。
把垂头丧气的两人带回捷运轩,和东家一对质,才得知原来那个黝黑的年轻人原是他的跑腿伙计,因为被辞退了而心生怨恨,就和几个兄弟凑钱找了这么一个会雕虫小技的老修士,趁傀儡独自送货时,将它们身上的灵符换成自己的,从而控制它们捣乱,所以生产木人的匠铺也无计可施。
人交给了东家,牧也顺利拿到钱,诸事不管,对席承匆匆告别,租一匹快马,往南出了内城。
天色不早,他要去北边的小石潭镇,那边黑市快开集了,最便宜的东西会被最先一抢而空。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他上回看中的一把二十两出头、镶了一小颗灵石的长剑刚被个老头买走,听他和商贩对话,好像是个退役的老玄铁卫兵,想买把剑挂家里装饰。
【老东西,自己不用还不给别人用,什么素质?小也,把他打晕了,抢过来!】
巫桓这几年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好像是因为彻底失去了从牧也体内逃脱的希望,就开始自暴自弃瞎捣乱。
牧也没理他,揣着热乎乎但没派上用场的二十两,有些失落地扭头要走。
刚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戴面罩的人的脸,差几厘就能贴上。
“身为军士,在黑市购物是违律的哦。”席承在面罩下的嘴角扬了扬。
牧也往后一退,刚想要问话,席承好像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抢着说:“我可不是跟踪你,是例行查访,看有没有人倒卖军中物资。”
未免被人认出,才戴一副面罩。
席承自管自背着手沿着熙熙攘攘的地摊往前走:“你随我一起,这是命令。”
牧也只好跟上。
因为赤炎军团查得严,黑市上的军需现在卖得很少了,大多是些擦边的玩意儿,淘汰的军械,皮带扣子,陈年的旧灵符。
有人愿意花钱买,什么样的东西就有人卖,连象征荣誉的勋章都被摆到了地摊上。
小镇衙门管不过来,裙带连得紧,贪官黑商成一家。
“滚!”
人群前面发出一声暴喝,一个人被从镇衙里扔了出来,紧接着走出一名衙吏,凶蛮指着他道:“滚回乡下去!再叫我看见,腿给你打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