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被活生生地扔出一道弧线,门板似地拍在地上,路人却仿佛习以为常,只是停下看了眼,然后继续说笑着往前走。
衙吏拍拍手回了大门,那被扔出来的男人痛苦撑着坐起,在一条条路过的腿之间无助叹气。
席承过去将人扶起,忽然认出他来:“何叔?你怎么在这儿?”
是经常给良生堂送药的药农之一。
“是……”何叔眯眼瞧着,“是席少爷啊,不对不对,改叫都统了,席都——”
“咱们到边上去说。”席承不想被人认出,把人搀到临街的一家医馆,叫人帮他看伤。
腿上有些擦破,清洗一下,何叔愁眉不展地诉苦:“席都统,你是不知道,这几年像我们这种药农过得实在是太难了。
“本来,种药草的收成还算可观,可不知怎么,突然有人开始四处大量收地,全部改种灵草,不肯卖地的都被断了销路,没人肯收药草,弄得药农不得不卖地。
“现在收到我们村来了,大伙一开始还算齐心,联合起来硬是不松口,他们就没日没夜的吹锣打鼓放炮仗,搅得村人都不得安宁。
“有好些人受不了就无奈卖了地,村里还有最后几户仍撑着,实在是把我们挤得无地可种,就算种出药来也无人敢收,这才来镇衙投诉,谁想到……唉。”
席承皱眉问:“闹成这样,玄铁卫的村部不管吗?”
何叔摇摇头:“怎么管呢?都是泽世会的信徒,跟收地的是一家,他们还从中分利呢。”
“简直胡闹!”
“唉,除了老东家的良生堂,实在是没有销路了,我们人微言轻,知道老东家是青囊长老,在市面上说话很有些分量,就想请她出面为我们主持公道。
“但听说她近来身体抱恙,良生堂也小半个月没开张,我们也不好再去叨扰她,只能来镇衙求助,可他们竟是这副嘴脸,官府如此,这日子还怎么过?难道还真要上告到万钧阁不可?可姜城主会管我们的事吗?”
席承无法回答,沉默良久,才帮何叔叫了辆牛车回村。
他记得姑妈对自己说过,奶奶之前去青囊总部开了几天会,那边说是要开发一种能振奋人精神的灵丹妙药,有奇效,服用之后精神亢进,晚上不用睡觉,一个月只要睡三晚,多出的时间就可以用来做更多的事。
慕云当场反对,说那是违背人体作息和阴阳规律的。
再问了起因,得知是有泽世会背景的长老所提议,她就更不同意,她向来讨厌神神叨叨的东西。
而在她回来之后莫名奇妙大病一场,人都下不了床。
姑妈就暂停了良生堂的生意,一心照顾母亲,直到前两天才好点,今早才又恢复了些神色。
席承一直在军中,姑妈为了不影响他,就没有去信告诉,等他回来后才略知一二,不过奶奶身体既已恢复,他也没多想。
现在一听何叔所言,他觉得事有蹊跷,回去细问姑妈,她才半遮半掩地透露一些:“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怎么回事?”
姑妈也摇头:“是你奶奶自己推断的,她没和我细说,只叫我按她的方子配药,其余的不许我问,她那脾气你也清楚,不肯说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现在细想,席承觉得两件事情必有关联,既然奶奶如此反对,那么那种振奋精神的灵丹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牧也听完他的推测,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去买来尝尝。”
席承:“……”
巫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一天到晚瞎吃八吃的。】
他们打听到这种灵丹叫飞魂走神,已经在内城挂牌售卖,通宵营业,而有了送货的傀儡,深更半夜都销量不断。
辟邪城中,每种药品的面市都必须通过青囊认证、颁发药券才能合法经营,所以飞魂走神应该是拿到了药券的。
席承觉得自己的推测又进了一步:奶奶不同意那丹药的研究,青囊就给她下毒,没能毒死也足以起到警告,泽世会为了利益竟已猖獗至此,连青囊长老都敢下手。
现在城中许多官商勾结的乱象背后都有泽世会的手笔,那是个毒瘤,留之必成大患,必须连根铲除。
但又谈何容易,连陆少川这样的人物都是以卵击石把自己给击到断生崖下面去了,其他人更是希望渺茫。
席承满怀沉重的心思,和牧也来到一家修士经营的店铺门前。
其他商铺早已关门,只有这家还亮着粉色风雨灯,飘出甜丝丝的香气,一阵阵勾人起心底的荡漾。
巫桓突然打了个哆嗦,“嘶——”了一声:【这家店有点怪……我劝你们……哎哎,别进去啊,要是你被那什么了,我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