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的阿姨五十多岁，本地人，离异，儿子工作也不太好，她就做家政贴补家用，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之前是给这户人家做饭加打扫卫生，每天就下午几个小时。后来这户的夫妻感情出了问题，老婆带着女儿走了，丈夫就把房子一直挂在中介卖，自己也住到了别处去。也就是两个多月前吧，家政阿姨突然接到电话，这家的男主人说他人在外地，最近想把房子收拾收拾，要是没人买，干脆就自己回来继续住，让她每周过来做一次大清洁，还提前给她打了一个月的钱。因为之前也有情分在，加之没人看着干活总也舒服些，人家又有诚意，阿姨就答应了。算上这次，也不过才来了两次而已。
谁能想到会遇见这种事，好长时间阿姨都缓不过神来，警察安慰了半天，她还是哆哆嗦嗦的。她能把前因后果说出来已经算不错了，就不能指望她能记得什么细节了。
“我来之前不只是这楼里死了人，要是提前知道，我根本就不来。我还一个劲儿劝自己别迷信，你看，还是不吉利……”阿姨眼神涣散，不住嘀咕。
雷弘立马追问：“您说这楼里还死过其他人？怎么死的？”
“跳楼。就在楼上那层，楼道的窗户跳的。据说人就拍死在楼门口，谁都得经过。这是在我不在他家干之后出的事，我也是前不久才听别人说的。”
被她这么一提，雷弘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过一起跳楼的案子，不过这种明显自杀的案子一般他都不接手，顶多是听别人说一耳朵。
“您知道跳楼的是什么人吗？”虽然回去也要查，雷弘也还是问了一句。
“听说是个老太太，已经得了癌症，家里人不管……哎，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阿姨又是一声重重地叹气。
“这个死者，”雷弘朝卫生间比了比大拇哥，“您认识吗？”
阿姨猛摇头。
“您没看仔细吧？要不我给您拍张稍微好看一点的照片，您再看看？真的不是户主本人吗？”
“不是，肯定不是……这人我真不认得。你们就让我回家吧，好不好？”阿姨看起来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
“小王，”雷弘挥了挥手，叫来一个负责在外围看守现场的小孩，“你先把阿姨送回家。”
把家政阿姨送走后，雷弘继续去盯着现场取证，法医的部分已经差不多完了，剩下的得回去仔细验过才能确定。雷弘和他在门口交流，法医提了提肩上的箱子，说：“死亡时间应该已经超过十二小时了，具体得回去测测肝温和大肠温。不过应该只会提前不会错后，因为死者是泡在水里的，从水龙头的走向上来看，很可能是偏热的水，可能也会有影响。”
“也就是说，人是昨天晚上就死了。”雷弘看了看表，眼下不过上午十点多。
“应该是。”
“直接死因呢？”
“就是缢死，窒息性死亡。我怀疑是喝了能令意识昏沉的药物，加之在水里，人往下溜，于是就……”法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有可能啊，那就要看你们能找到什么证据了。我只负责尸体的部分，剩下是你们的工作。走啦！”
法医下楼半天，雷弘还站在门口出神。他越咂摸这个案情，越觉得荒唐。荒唐的不是案情本身，而是这个案子和他昨晚看的那个故事太像了。
想着他又上了一层楼，出事的房子在五楼，七楼到顶，布局都是一样的，一梯三户，门与门之间距离还凑合。雷弘敲了敲六楼三家的门，只有一家开了门，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睡眼惺忪，门开了之后脸上才浮现一点点提防。
“你是……”女孩在里面拉着门，只开了一半。
“警察。”雷弘后退了一点点，举了举证件，心里知道也问不到什么，这女孩显然是在睡觉，连楼下出事了也不知道，有人的住家大都跑下楼聊天看热闹去了，“五楼一户人家出了命案，我想找你问问情况。”
听到命案，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反倒露出些好奇的神采，问：“真的假的？”
“我不会拿这个开玩笑。我想问你，昨天晚上到现在，你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见到过不像是楼里住户的人吗？”
“我昨天十一点多才回来，回来就睡了，什么都不知道。”
“好，感谢配合。”雷弘转身想走，又突然扭过头来，女孩关门的动作赶紧停住了，“对了，你旁边这两家有人住吗？”
“旁边这家是一家三口，这时间应该都上班上学去了吧。对门那家原本住着个老太太，后来死了，之后应该是没人住了，不过好像偶尔也有人过来收拾一下，没看见过正脸……”
对门，也就是601。在尸体发现的501的正上方。从楼梯上来，视野和体感都是一样的。
“好的，你如果再想起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雷弘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撕下来递给女孩，“以后开门之前先从猫眼看看，或者先问一句。”
雷弘回到六楼，现场差不多可以收工了，技术科的主任朝他耸了耸肩，他很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没什么收获。
楼下警员们对街里街坊的口供采集也差不多了，雷弘吩咐了他们几句，就想先回局里。临下楼时他伸手拨了一下墙上挂的楼层牌，是一个古铜色圆形的金属牌，上面写着几栋几层，每一层的楼层牌都在中间那扇门旁边的墙上，尽可能居中，上楼一眼就能看见。雷弘一米八出头，不用费力就能把牌子摘下来。楼层门原本上下都有钉子的，但现在下面只剩一个洞了，牌子可以以上面的钉子为圆心转动，转开一点就能看见下面因为长期遮盖而明显比旁白墙壁的颜色白的圆。
刚刚从六楼下来的时候雷弘也注意了那个楼层牌，很巧，也是下面的钉子不见了，而上面的钉子松动非常。
这其实算不得什么，有些东西就是会莫名其妙丢掉的，再好的小区也还是会有偷公共设施和拾荒的人。雷弘下到一楼就发现二楼的楼层牌干脆就不见了，一楼原本有应答功能的防盗门被人在下面夹了砖头，就为了出入方便，压根不起作用。
但雷弘知道这不是巧合，因为尹照西的小说里就是这样写的。
如果一切如他所料，整个案子他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但是雷弘不想走捷径，鬼知道捷径是不是陷阱。如果他被小说牵着鼻子走了，那么凶手在里面藏几个花招，他根本就发现不了。所以雷弘决定还是按照正常方法去破案，必须站在外面才能看见全貌。
不过雷弘至少可以确定，这就是连环杀人案的第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