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心，尹照西急匆匆想回家，出校门时看到保安在推搡一个男人，死活不让他进学校。男人又黑又瘦，不过模样倒是不丑，眼睛炯炯有神，他不断往前冲，嚷嚷着：“我就是进去找你们校长谈谈，你们拦着我干什么！”
“你都来了多少趟了，走走走！”
“我妹妹一个大活人从你们学校不见了，我想要个说法，怎么了！换成你，你不要吗！”
“我们放你进去，你也见不到人。你就别为难我们了！”保安挥了挥手里的警棍，“走吧，都多久了，学校该配合的都配合了，你妹一个成年人，谁管得了！”
“我就再去找我妹的室友问问情况……”
男人突然加速，就要绕过保安跑进校园，其中一个保安反应飞速，伸手扯住了他背后的衣服，把他拽倒在了地上。
“快走吧……”保安似乎也过意不去，伸手想拉他，男人别扭地挥开了保安的手，坐在地上不起来。
是听说有人失踪了，尹照西才停下来看了看。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单纯看热闹，还是在留意这个学校发生的怪事。他走过去拍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肩膀，说：“先起来吧。”
男人没搭理尹照西，翻身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气冲冲对着学校门口大喊：“我妹妹一天找不到，我就一天不会放过你们！”
谁都知道这是无能狂怒，进进出出的学生发出窃笑，别人的苦难说到底不过是观赏。
“你妹妹出什么事了？你能和我说说吗？”只有尹照西追着男人问。
“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不是。”
“那就与你无关。”
男人的年纪其实也不大，但在他眼里尹照西就是个小屁孩，他并不想逮谁和谁解释一遍。一个年轻女孩失踪一年，结果其实已经不言自明，他只是不愿意去想。他每和别人复述一次，就要逼自己面对一次。
“我爸是这所学校的老师，一年前他和我妈被人杀了。”尹照西在他背后说。
男人闻言突然驻足，猛地回过了头。他眼里闪动着的像是发现救命稻草的光，让尹照西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尹照西缩了缩肩膀，说：“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
尹照西跟着男人回了家，是厂子分的那种老楼，没有客厅，迎面就是厨房和厕所，只有两个差不多大的房间。其中一间的门关着，男人把他引向的另一间，里面的家具都很老气，看起来也都很便宜，有些三合板的木皮已经翘起来了。
“随便坐吧。”男人自己坐到了床边，尹照西找了把没靠背的凳子坐，“对面是我妹的卧室，就不带你看了。”
“你妹妹是……怎么一回事？”尹照西问。
“这就是我妹。”男人从桌上拿起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站立的合影，尹照西能认出男孩就是面前这个人，但要年轻不少，照片里的女孩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她叫祝一星，星星的星。我叫祝一凡，平凡的凡。”
“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我十四，我妹十二。那年我们一家人去动物园，在狮虎山外面拍的。”
祝一凡叹了口气：“也是那年过年，我爸妈回老家路上出了意外，人就没了。就剩我和我妹俩人相依为命了。”
尹照西不禁有些伤感，他已经成年，乍失双亲仍感力不从心，更何况是两个孩子。可想而知，兄妹俩的感情有多深。
“我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继续念下去也考不上大学。可我妹喜欢念书，她考上了重点中学。父母单位给的那点抚恤金是不能动的，将来用钱的地方还多，我初中毕业之后就去找了个绩效，学了学汽修，顺便把所有驾照都考了。十七，我就去给人开货车了，赚的钱倒也够我和我妹过日子。”祝一凡始终望着照片，“我妹考上了思毅大学，成绩一直都很好，还能拿奖学金。她一直说，等她毕业，找到了工作，就不让我辛苦跑车了，我们可以在家这边做做小生意。可是，可是……”
“你妹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去年三月底。我那次是过完年就出门了，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月。往回开的时候我还和她发信息，她知道我几号回来，她说会在家等我。等我回到家，发现她不在，还以为她在学校。可那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就是关机了，发短信也不回。我去学校找她，那天是周末，她室友说已经两天没见到她了。”
“那之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祝一凡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警察怎么说？”
“警察查了学校大门的监控，只看到我妹妹三天前出校门，但没拍到回去。但监控有死角，一旦有车经过，人就会被挡住，所以也看不完全。他们在学校里大概搜了搜，就没学校的事了，让我回来等消息。”提起学校，祝一凡就激动，“怎么会不关他们的事啊！人是在他们那里没的啊！”
尹照西理解祝一凡的心情，但说白了，祝一星是成年人，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学校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看护她的安全，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人是在校内出的事。
“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要找学校？”
“监控拍到我妹妹出学校，连包都没带，明显只是临时出去一趟的，不可能走远。她那个时候知道我没回来，而且她后面还有课，她从来不会逃课，她肯定是要回去的。而且在监控拍到她的时间之后，我们还有联系，她跟我说她在学校，她没必要说谎。我有预感，我妹肯定是在学校里出的事，我真的有预感。”祝一凡的眼神执拗，尹照西几乎要被他说服了。
可是尹照西和警察打过交道，他知道预感是不能当作证据的。
“现在学校那边不见你？”
“一开始是见的，还说点场面话，后来就不见了，现在就变成这样了。我也真是奇怪，自从我妹妹不见了，她的那些朋友们也都躲着我，我想找她们问问情况，都推三阻四的。”
“我就随便一猜，说错了你也别介意，”尹照西琢磨着，“你妹妹会不会因为什么事情想不开……”
“不会。”
祝一凡斩钉截铁：“我妹是个特别简单，特别乐观的女孩，每天想的都是学校里那点事。我们最后一次联络，她还在发愁这次的奖学金。”
“警察没有一点调查方向吗？”
这次祝一凡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警察怀疑我妹是遇到猎人了。”
“什么？”尹照西一时没反应过来。
“猎人，那个连环杀人案，你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