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湛的目光也往此处而来,不怒不喜,却是没有平日那份冷淡。
时人对女子的学问并不重视,因此,陈怡不过是粗浅懂得一些皮毛竟成了才女。而这多年苦心经营的才女之名,今日却是成全了慕幸的名声。她摸了摸空掉的发髻,眼中淬了毒。
此时,在座的人再看向慕幸,眼中已然是欣赏。
慕幸收获颇丰,她起身回到了赢湛身旁。
赢湛正对着旁边的一个男子说道:“世子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那男子哈哈一笑:“这五年来关张了一大半的生意,在下就快喝西北风了。”
旁边一人接话:“这可是你父亲怀安老侯爷半辈子的心血。”
“没有办法啊,那李扶是个鬼才!”
怀安老侯爷说是个侯爷,可却一点权力都没有,五年前,一个淮北来的外地人李扶竟然将他的生意挤兑的差不多了。
众人左一句右一句的,慕幸听的有些走神,这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知道赢湛把她叫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陡然间,赢湛说道:“李扶今日辰时便举家离开了汴梁,往淮北去了。”
什么?
那怀安世子喝酒的手一顿,通红着眼睛忽然冒出兴奋:“走的好!这辈子都别回来!”
“你跟我来。”赢湛又转头对她说。
慕幸一听,赶紧地福身:“是。”
他带她转到厢房的内间,忽然停住,砰的一下慕幸撞进了赢湛硬邦邦的胸膛。
抬头时,竟看见赢湛嘴角上扬,眼睛仿佛镀了光。
传说中有了名的嗜血阎王,他竟然对着她笑?
慕幸唰地站远了点儿,目中带着戒备。
他往下压了压嘴角,嫌恶道:“下回别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本王对猪没有什么忍耐力。”
他说的不是眼前这件事,明明说的是她用经期当借口回避他的事情。
因为他靠的近,衣物上淡淡的薰香味道笼罩了这方空间。
“你!”慕幸深呼吸后,展开笑颜,“王爷说笑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言下之意,我是猪,你是什么?
“嗯,伶牙俐齿。你就不怕得罪了本王?”
“王爷觉得呢?”
“得罪了我倒没什么,你今日斗败的陈怡,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慕幸心中一咯噔,颇有些后悔了,她得罪了陈怡,而且还把唯一可能会稍微护一下她的赢湛也得罪了。
“好了,你回去吧。好好想想方才我说的话。”
让她走就走让她来就来,可偏偏她只能听话。跑这么一遭,就为了让她得罪陈怡?不可能啊!慕幸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穹楼,她正准备踏上马车。还是方才那个仆从,呈上了一个用帕子包住的物件。
他一改强硬的态度,变得恭敬小心:“请慕姑娘回到马车上再拆开,小人告退。”
慕幸弯腰坐进了车厢,帕子很快就打开了。是一块玉佩,入手温润,莹白无暇,上头刻有湛字。
竟是他的贴身信物!
难不成觉得陈怡会对她下手,特意送来一个保命符。
慕幸摩挲着玉佩,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适才的每一个细节。
香榧也把慕幸仍给她的战利品打了开来,她惊叫一声被晃花了眼:“小姐,我还没见过这么华丽的首饰!这里随便一支,就够个流民花销十年了!这!莫非是摄政王赐下的?”
慕幸忍俊不禁:“你家小姐我抢来的。先收好,十天后,把东西当掉!”
在香榧的惊呼声中,忽然,慕幸脑中一道光闪过!
是了!
那日游湖泛舟,芦苇荡里响起的两道声音,后来舒晟邦非礼阿逢也是在那,再后来,李扶那明显带着醋意的话!
赢湛想要告诉她,李扶!原来是断袖!
惊天秘闻,可慕幸来不及思考,抛开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真相。
黄沙漫天,慕幸出现在了汴梁城外往淮北方向去的三十里地的官道上。
“李公子应当会在悬云镇歇息一晚,我们再快些。”她催促道。
“小姐,已是最快了。”香榧被颠簸的头晕眼花。
李扶已经决定举家搬往淮北,不再回汴梁城,今早便出发了,若是赶不上,前方都是岔路,谁也不知道他会走哪一条道。
“前边那是谁的车驾?”香榧忽然一指。
只见那商队兵强马壮,大约三百人,高举的旗帜上写着一个李字。
“是李扶的商队!”慕幸眼睛一亮,“快快赶上。”
驭夫猛的一扬马鞭,将她带到了商队最前方。
“敢问,李扶公子何在?”
“我便是李扶,姑娘找我?”一个身穿深蓝色劲装的男子打马上前。他眼神温和,一身的儒雅风流,霎时间就将其他人比了下去。
“是有关舒公子的事。”
“莫要提他!”
不想他竟然又调转马头,一挥手,商队的行进速度加快。
“你就这样弃他不顾?如今世道不稳,他又是处于皇权敏感中心,你不怕再相见就是黄土一柸!”
她继续扬声道:“好!我这便回去,过几日,舒家的婚书就会递到我手上。从此,舒晟邦与我琴瑟和鸣,长长久久,白头偕老。你便在淮北,睹物思人去吧!”
她的马车停下了,商队还在继续前行。
“小姐,我们回去吗?”
“回。”慕幸掩住了车帘。
马车调转,哒哒哒的回程,此刻已经不急了。外头风很大,时不时的就将车帘掀起,就这么一起一落,慕幸扭过头看了一眼吩咐道,“停下。”
她步下了马车,往不远处的香樟树下走去。
“小姐是在等李公子回汴梁?”
慕幸微微一笑,“正是。”
那日在芦苇荡也是微微听了一个大概,不过能猜想出来,李扶不过是因为舒家去慕府求亲而准备远离汴梁。
如今,舒晟邦想要娶的人都主动跑过来与他站在统一战线了,他还避什么?
慕幸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她眼前闪过一双斜长的眼,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倏然,砰地一声,一重物从枝桠上滚落。
“救·话音未落已然昏厥,肩胛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慕幸给他简单包扎后才端详起他的脸来,这才发现,这人五官秀丽,眉毛斜飞入鬓,算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