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我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养父林海枫,也正是因为此,我和王三万才商议要去部队服役。
现在唯一的靠山季鹏成已死,若是别人发现了各中的原委,说不定还会检具揭发我。
此时,留在部队还不如天涯海角来得安全。
再加上,季鹏成若真的要被带回去,岂不是真的无法入土为安?
为了报答季鹏成当初的收留之恩,我现在打定主意要一走了之。
至少,也不能让王三万再为了我的事情求人。
似刘所长这般的小人,我没有一点点的心思想去求他办什么事情,况且他也绝不会帮我做什么。
王三万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又同样轻声的告诉我,“林烯,季鹏成的尸体你不要带走了,再说了你也带不走,这么多当兵的,现在又碰上了早高峰,你就是开到前面的红绿灯,也不如这几个当兵的跑得快。这样吧,我告诉你巫闲山的方向,你去巫闲山吧。”
后来王三万以极低的耳语,将巫闲山的大致方向告诉了我。
直到他一字字的说完,我才惊愕着回想起了刚才我问他“知道不知道巫闲山在哪儿?”的情景。
我最信任的人,居然骗了我。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谎言,却让我觉得有足够的失落,现在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被人欺骗,直到遇见了王三万,我才隐隐的觉得人们之间还是情,还是有信任可言。
现在看来,我也只不过还是一个外人罢了。
一直以来,我太把我和王三万之间的情份当回事了。
刘所长在车外见我们只顾着自己小声聊天,没有带搭理他,便扯着嗓子眼,问道:“王师傅,你们到底把季团长还给我们不?”
王三万未经我的首肯,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尽管拿去,我们要一俱尸体也没有什么用。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一下刘大所长,不知道好不好办?”
刘所长似是见惯,也做惯了这样的营生,口吻也就变得比刚才柔和了些。
“王师傅有什么指教,尽管说,晚辈洗耳恭听。”
原来王三万还是想将我的手续放在招待所里,按他的意思就是,“林烯这孩子还小,总不能因为当个兵毁了一生,刘所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收留了林烯才是。”
一字字分明就是恳求,我听得出来,刘所长也听得出来,甚至那几个站在一旁的战士们,也听得出来。
只是,最后刘所长还是拒绝了王三万的请求。
我看见王三万的那双鹰隼般的黑眸中,已经隐隐的有怒火喷涌而出,他也算是活了大半辈子了,为人处事之类的也算是成了精,没想到被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王三万轻触了下我的左手,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姿势。
我看了一眼,立刻惊异的摇了摇头。
为了我也好,为了这个刘所长也好,都不值得王三万大开杀戒。
他还有四爷需要照顾,怎么能一时之气,断送了自己的同时,也断送了四爷的幸福。
更何况,这个时候招待所门口的马路上,已经车水马龙,想跑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刘所长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王师傅,季团长总说你算命之类的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你难道没有算到我会拒绝你吗?”
说完,刘所长仰头大笑了起来,刺耳的笑声在穿过了天际,穿过了云层,似是还没有罢休停止的意思。
我再也强忍不住内心的恨意,转身下了车,冲着他的小腹狠狠的来了一脚。
与此同时,那几个当兵的是似是要上来帮忙。
而我早已将腰后的手枪抽了出来,我记得那还是在王三万公寓的小区,我便已经上了膛线,现在只要轻轻的扣动扳机,就可以见到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当兵的也是人,和平年代的战士还是差当年浴血奋战、硝烟弥漫里摸爬滚打的战士不少。
他们看见我的手枪,已经惊呆的站在原地。
有一个个头稍大一些的,还平伸着双手拦住了其余的人。
我想,他们也看出来这个刘所长不是什么好人,也许这是他们给我的一次机会。
刘所长踉跄了几步,被树坑的边沿绊倒。
这时,路人们已经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
我听见有的人在说,“这们多当兵的怎么不上啊?这小孩儿也是猛,居然敢一个打这么多个。”
我也听见有的人说,“你个棒槌,你没看见这孩子拎着枪呢吗?车都破成这样了,肯定和这几个当兵的有关系,说不定是他们先欺负的人家。”
……
众说风云之中,我没有心情再继续听下去,也不想再耽搁下去。
有了杀人的过往,现在抬起拿枪的手来,我竟没有颤抖。
漆黑的枪口直指着刘所长的眉心,我冷声问他:“有个事儿想麻烦您一下,不知道您愿意不愿意帮忙。”
刘所长还没有等我问完,就开始一直点头,当我的话音落下,他便支支吾吾的问道:“林哥,林爷,你是不是说放手续的事情,没问题,这点小事儿都交待给我,我替你去办就行。”
我看他还算听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奖励他一下,伸出还带着隐隐疼痛的右手,冲着他的左脸,朝着右方狠狠的抽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这么厚实的脸皮会不会感觉到疼痛,可是我的右手在这一下之后,突然有一种钻心的疼。
刘所长再扭回头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嘴角已经沁出了几滴血痕,甚至我感觉他的下颚已经有点歪。
我长舒了口气,接着问他:“还有个事儿要问你,我能不能带着季团长的尸体去林家村的坟场下葬?”
不出所料,刘所长还是连口答应。
唯一让我觉得不解的是,他即便刚刚挨了一个巴掌,每每回答我问题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容。
看得出来,这种献媚的功夫,他已经深入骨髓。
想必季鹏成当年也是这么看上的他,也说不定。只是我现在看了,觉得十分的讨厌,刚有一种冲动再赏赐他一下,只是右手抬起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了求饶。
“林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还不行?”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以后。
包括求饶!
我知道只要我的枪口离开了他,他一定会拔枪相向与我,并且会立刻推翻刚才所有答应我的话。
我也知道小人的话是不能信的,所以我并没有原谅他。
此时,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越围越多,甚至行驶中的车辆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看热闹,永远是我周围的一个风景。
他们在看我,我也在看他们。
只是,每一次为什么都是我的主角。
我缓缓的站起身,又接连数下踹了几脚刘所长的正脸之后,我将枪口顶在了他的头顶。
我知道我没有颤抖,那分明的颤抖就是刘所长的身体传递过来的。
为了结束他的恐惧,也为了结束刚才王三万的耻辱和我的无奈,我微微阖住双眼,开始将一股莫名的力道用在了左手的食指。
我虽然不会开枪,也未曾开过枪,但是我见过季鹏成开过几次,也懂得一些基本的原理。
再加上枪口贴紧了刘所长的头顶,我想,我不会打歪的。
正在这时,王三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
他声嘶力竭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喝斥从我的身侧传来,“林烯,你他妈的不想活了?这可是当马路啊,一会儿就有警察来了!”
之前亲手杀死林海枫的事,一直埋在我的心底,到现在已经生根发芽。
这种对养父竟有些畸形的愧疚,对迟早东窗事发的恐惧,是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我受够了良心上的谴责,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只是一想起来季鹏成临死前的遗言,我还是心中有些亏欠,他交待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就已经放弃。
没办法,现在箭在弦上,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
我告诉王三万,“一定要好好的和四爷生活下去,不要再想我这个干儿子。”
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王三万就已经泣不成声。
我知道,他也许就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只是这种绝然让他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才会歇斯底里的哭泣。
一切的一切,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准备为这个世界放出一声自己内心的呐喊。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但是我绝不会相信的声音,孱弱而又低沉的从我的身后缓缓飘来。
当我扭回头的一瞬间,不仅仅是我,王三万和刘所长也都惊呆了。
这不是别人,正是死去的季鹏成。
他正斜倚在军用猎豹的后门上,冲着我们每一个人在笑,他的笑声也是同样的低沉,干涩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朝着我们打招呼,也似是在嘲笑刘所长刚才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