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王杨恋爱三个月的时候决定结婚。
他坚持要回老家清水村办婚礼。
婚礼当天，他给我了一件白色珠绣嫁衣，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莲花并蒂，异常精美。
我全程盖着盖头举行仪式，直到晚上，我才发现我嫁的不是王杨，而是他那个死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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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头掀开时，一张青白人脸闯入我的眼睛，那张脸上一对浑浊眼珠微微张开，嘴唇惨白，露出的胳膊上有着大块尸斑，显然是死了几个小时了。
他穿着跟我相同款式的喜服，后背绑了个木十字架，这才勉强坐在床上不至于倒下去。
我发出尖利叫声，这尖叫声终于引来了在外面招待客人的王杨，还有我的伴娘孙悦。
知道我要回清水村办婚礼，孙悦是唯一一个愿意跟着我来做伴娘的。
孙悦上来紧紧抱住我：“陈双，别怕别怕。”
我指着王杨哥哥质问：“王杨，这是怎么回事？你骗我到村里来办婚礼就是为了这个？”
王杨低头，沉默不语。他本来就是个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性格，这下更是让我火大，我起身撕扯着身上喜服：“不说是吧，不说我现在就回去。”
他拦住我：“双双，你现在回不去了，你跟我哥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你要为他守孝三天才能离开村子。”
在他的叙述下，我才知道前因后果。他带我回来本来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婚礼，没想到十几个小时前，他哥哥王起突然暴病而亡。在清水村，没有结婚的人死了是十分不吉利的，魂魄会让整个村子不得安宁。
王杨想了想，就想到了让我跟他哥哥拜天地的办法。他跟我赌咒发誓：“只要过完这三天办完葬礼我们就回市里，我一定把婚礼给你补上。”
白色珠绣喜服还没脱，就变成了丧服。王杨家里早就布置好了灵堂，一口棺材放在堂屋里，显然刚刚我就是在这里跟死人拜堂。
怪不得我从盖头下看去时，新郎步伐僵硬，全程需要人搀扶才能走。
按照规矩，我要在这里跪满三日，等第三日王起下葬后我才能脱下喜服离开这里。
还没跪到十二点，我就有些犯困，手撑着膝盖开始瞌睡。
睡意朦胧中，一缕长发从我身后落下，十根尖长红指甲慢慢掐住我的脖子。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想要叫人却根本就喊不出声音来。我挣扎着抬起头，却发现面前也站着一个新娘，那个新娘长发遮脸，露出的皮肤惨白如纸，身上是跟我一模一样的喜服，只不过她是红色，而我是白色的。
都是鸳鸯戏水，莲花并蒂。
一只红色眼睛从凌乱头发后面露出来，死死盯着我。我想跑，却根本站不起身来，她抬手捂住了我的嘴。直到一只手推了我一把，我才猛然清醒。
灵堂还是那个灵堂，王起安安静静在棺材里待着。刚刚推我的人是孙悦，她皱着眉压低声音跟我说：“陈双，快跟我走，王杨他在骗你。”
“根本不是守灵三天就能回去那么简单，他们要杀了你，让你给王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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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怎么可能？我表示不信，王杨那么懦弱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了我？而且我们已经结婚了，他杀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孙悦摇摇头，脸上满是焦急：“真的，他们在外面商量的事情我都听见了。”
“他们说你怨气不够，镇不住王起，要用老办法把你做成纸新娘。”
清水村的纸新娘不同于大家常说常见的纸扎新娘，是把活人捆起来，用湿纸一张一张贴在那个人的身上，最后贴上口鼻，让她在异常痛苦中死去。
整个死亡过程痛苦又漫长，这样做出来的新娘怨气够大，才能镇压住横死的青年。
我下意识摸出手机想要报警，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孙悦抢了我的手机说：“我都试过了，这里现在根本就没有信号。”
“快跟我走，趁着他们都睡了，我们开车跑。”孙悦看我不动都着急了：“哎呀，快点，你孙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啊，孙悦对我最好，从我进公司时就一直帮助我，就连王杨也是她在机缘巧合下介绍我认识的。我也想相信王杨，但是他骗我跟他哥哥举行冥婚这件事我已经无法原谅他了。
我们连行李都没有收拾，急匆匆往村外跑，车就停在乱坟岗外面，上了车我们就能离开。
身上配饰叮叮当当，我扯了两把全部扔到地上。
等快到村头，看见乱坟岗的时候，我却突然看到了那个新娘。
她抬起一只胳膊，挡在乱坟岗入口处。
她不让我走。
我停了下来，孙悦催促我：“陈双，怎么了，快走啊。”
“有，有，有鬼……”我抬起胳膊指给她看。
但是她好像全然看不见，一个劲催促我：“你看花眼了吧，快点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看不见新娘，只有我才能看见。
就在这个时候，王杨带着村里人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大叫一声：“双双，离孙悦远点，她想要害死你。”
“在清水村，葬礼期间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出村，否则就会发生横祸。双双，快点回来。”
孙悦扯住我的手：“别听他的，你忘了他是怎么骗你的了？他骗你配冥婚！”
王杨大怒：“放屁！你就没有骗她，你没有骗她？那你在知道冥婚的时候怎么都不吭一声？”
是啊，明明孙悦全程在场，为什么不肯提醒我一声，她明明早就知道了。
她口口声声为了我好，怎么刚才不提醒我，现在才来提醒我。
王杨奶奶颤颤巍巍从后面走出来，对我说：“孩子，是我老王家对不起你。等过了这几天，你想怎么着都成。”
一个是我信任的同事，一个是我的未婚夫。我看看他们两个，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抉择。
重点是，我跟王杨已经领证了，他总不至于要害死我吧。
孙悦还在拉我，最后是王杨一跺脚，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陈双是个孤儿，但她挺有钱的。你先跟她领证，到时候假意带她回村子里结婚再害死她，她的遗产可全都是你的了。”
这是孙悦的声音，后面紧接着传来王杨唯唯诺诺的声音：“这样不太好吧。”
孙悦娇嗔：“怎么不好，凭你的本事，攒够钱娶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就按照我说的办。”
“你不是说你想娶我吗？怎么这点事都不为我做。”
孙悦听完后脸色煞白，王杨跟我说：“我本来是想这样做的，但是我跟你相处过程中喜欢上了你，我真的想真心实意跟你在一起。”
“双双，你快回来，一旦进了乱坟岗，你就回不来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孙悦突然暴起，她大骂一句：“你们两个贱人该死！”
她一把把我推向乱坟岗。王杨跑过来紧紧扯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回来的同时又把孙悦推了进去。
推出去的那一刻，孙悦整个身体都发生了变化。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惨白，描眉画眼，红袄绿裤竟然成了一个纸人。
3
纸人，孙悦竟然变成了纸人。我蹲在地上浑身发抖，如果刚刚被孙悦推出去的是我，那现在变成纸人的是不是也就是我？
村里人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凑在一起嘀咕，嘴里还骂着孙悦活该，说孙悦坏了他们的规矩。
他们斜着眼看我，说坏了规矩的人都该死。
王杨紧紧抱住我，检查了一下我的身体状况后带着我回了老王家。
我回头看了看孙悦，孙悦躺在地上，还能看出临死前的惊恐和不甘心。
我看向王杨，王杨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
孙悦好歹是她的前女友，为什么孙悦死了他一点悲伤都没有。
孙悦的死好像刺激到了那个新娘，她会在灵堂外一直拍打窗户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我跟王杨说了这件事，王杨满脸茫然，他问我是不是最近太害怕了，精神有点紧张。
新娘一直出现，有次她就站在王杨身后，手指缓缓穿过王杨脖子。
王杨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反而问我：“双双，你是吓到了吗？”
“你的脸好白，是看到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了吗？”
在这连番几次的恐吓下，没到第二天中午，我就发起了高烧。
王杨没办法，只好去跟族长请示了一下，不让我跪在灵堂，而是把我挪到偏房里休息。
他摸着我的额头：“双双，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就在他说这句话时，身后新娘拖着嫁衣缓缓走来，抬手戳进了王杨天灵盖。这次我终于看清，她到底为什么这么白。
她整个人都是被纸糊起来的！
那些纸早就干在了她的身上，随着动作变化还会掉出纸屑。是纸新娘，也就是说纸新娘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是之前另外一个纸新娘，孙悦没有骗我，王杨是真的要杀了我镇住他哥哥。
“没，没什么。”我牙齿咯咯作响：“我就是有点冷，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王杨突然放下手：“双双，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个新娘？”
我还想不承认，但是王杨十分准确说出来了那个新娘的特征。
他跟我说：“双双，真是对不起，我有件事情瞒着你。”
“其实，我已经结过一次婚了。”
4
王杨家出身不好，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等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王杨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钱去上学。没办法，他思来想去，只能把自己配了冥婚。
对方是个富商家的女儿，早早病逝。按照规矩，王杨算是入赘。
只是清水村的族长要求，必须按照村里的规矩办。于是富商的女儿被贴满了白纸，葬入王家祖坟。
王杨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还拿出来了跟孙悦的聊天记录给我看。
他们两个因为这件事吵了不只一次两次，就因为这样，孙悦才拿着纸新娘的事情来恐吓我。
王杨说：“双双别怕，我奶奶是村里的通灵师，她会想办法让你看不到的。”
“双双，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唯一不会害你的人。”
王杨奶奶慈眉善目，她细声细气安慰了我半天，又端出一碗符水给我，让我喝下去。
她拍拍我肩膀说：“乖孩子，喝下去就好了，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
“但是王杨他是真喜欢你，你别怪他。”
我喝完之后就躺下睡觉，等他们离开后又抠喉咙把符水全部吐了出来。
纸新娘静静站在一个柜子旁，她歪头看着我，身上纸屑还在簌簌下落，她对我做出了一个口型：鞋冲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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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新娘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她不能说话，这句话说得艰难又别扭。
她说话时，身上符纸和红线抖来抖去，我不敢靠近她，只能小心翼翼躲开她，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没有人，多亏我今天一直都在喊见到了纸新娘，现在整个村子里的人一到晚上就大门紧闭。
王杨跟他奶奶屋子里灯还亮着，我小心翼翼凑过去，刚好听到王杨在跟他奶奶说话。
他奶奶盘腿坐在床上，用剪子剪着一叠又一叠的黄纸，王杨抽着烟，嘴里骂骂咧咧。
他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么懦弱，满身戾气，嘴里不干不净：“真是两个贱人，平白无故坏了我这么多好事。”
“喝了符水她就能好好睡一觉了。”他奶奶倒是心平气和：“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幸亏当时你找了两个生日一模一样的阴女回来，不然明天的计划就完不成了。”
王杨有些不高兴：“得了吧，两个都不一定能对付过那一个，现在剩下一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突然想起，我跟孙悦，我们两个的生日确实是一天，都出生在七月初七晚上十二点。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王杨根本就没想让我们回去。他一直都是想让我们来配冥婚吗？
不管是我还是孙悦，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孙悦也是被王杨利用，只不过她被冲昏了头脑，认为王杨真的爱她。
灯光下王杨面目狰狞像恶鬼，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紧紧捂住嘴，小心翼翼挪动回去。纸新娘还在屋子里等着，她就站在那个柜子旁边，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我。
怎么办，我现在逃跑，到了乱坟岗就会死，如果不逃跑，明天也会死。我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直到看到了那个抽屉。
新娘一直站在这里，说不定转机就在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