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肾和一块肝……
他的语气，让秦暖生出一种，他要的只是她一缕头发般的错觉。
怪不得。
离婚后孩子跟她，每年一亿的天价赡养费。
怪不得这么好的事情会落在她头上！
原来她需要付出的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永远不可逆的生理伤害……
“傅总什么时候还兼职副业贩卖人体器官了？”秦暖佩服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情和他说笑。
对他的称呼从傅承止变成傅总，秦暖心底柔软的东西好像正被什么一点点蚕食干净，最后被掏空，心脏只剩一个冷硬的框架，只是为了维持生理机能而存在。
从不该对他抱有无妄的期待的……
一切都是她自取其辱，更是她活该！
眼睛里不再有泪，秦暖有些麻木的抬头，“需要一颗肾和一块肝的其实是宋行菲吧？”
能让他做出这样牺牲的，也只有宋行菲了……
“是。”
傅承止点头承认，只是嗓音却格外的残忍，“宋行暖，你应该为你自己的错误买单。”
她的错误……
她的！
“是不是无论我说多少遍，你都不会信三年前那场车祸中肇事逃逸的不是我？！”秦暖猛地拔高音调，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是。”他再一次毫不犹豫的点头。
秦暖觉得自己好像又哭了，但是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才发现根本什么也没有，大概这一刻她的心是真死了，所以生理和泪腺已经麻木了，“所以，其实这之后我是不是能够证明自己的无辜，其实根本毫无意义？”
“哪怕你真是无辜的，也毫无意义。”这次他总算没有惜字如金。
哪怕她真是无辜的……
也毫无意义！
他认定她不无辜，哪怕她真能逆转局面证明自己是无辜，那也改变不了被摘掉一颗肾切掉一块肝的结果。
因为宋行菲需要……
更因为宋行菲是他的心头肉！
“我是不是得感谢我父母给了我可以和宋行菲配型成功的身体？”
秦暖自嘲的笑笑，一双手紧紧贴着肚子，她今天穿的衣服宽松，因此看不出来，衣服下方，她的手臂在颤抖，可越是这样，与此同时她唇角的笑容就越灿烂，“傅总，我真是感谢你在我吃完早饭之后才和我说这件事情，因为我这辈子的胃口都被你倒光了！”
说话时，她从文件夹中抽出那份文件，没半点要翻看的意思，却突然两手背道而驰——
刺啦！
脆响声后，那份文件在秦暖手中碎成两半，然后她又重复一遍这个动作，文件变成四半，“其实何必做的这么形式主义？即便我不同意不签字，等到宋行菲需要的时候，傅总会给我选择的权利？”
她甚至可以预见那时候的画面，无非是她被强行压上手术台，只要他一声令下，不要说摘肾切肝，就是取她的命，也多的是人前仆后继为他效命。
秦暖手一松，碎纸片纷纷扬扬掉在地上。
“你自然没有选择的权利。”傅承止看也不看一眼那些碎纸片，不过是一份文件，她可以撕碎一份，他就可以拿出第二份，“只是宋行暖，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你最好乖乖签字。”
“麻烦？”
秦暖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存在在傅总眼中竟然能称得上……麻烦？”
他倒不吝赐教直白坦荡，“比如，你哥哥。”
宋行御？
短暂的相处，秦暖知道那个人和宋家别的人的确不一样……
而且上次傅老太太及时赶到将她和孩子从手术台上救下来，似乎也是宋行御的手笔？
甚至她觉得，如果说站队的话，宋行御站的一定是她这边而非宋行菲。
可是，为什么？
没有理由的不是么……
一个是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宋行菲，另一个是流落在外相认不过一个多月的她，宋行御选择她的理由是什么？
秦暖想不通，但是直觉告诉她傅承止似乎是知情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哥哥会阻拦你救宋行菲？”秦暖终于还是没忍住的发问。
“首先，你哥哥阻拦的不是救行菲这件事，而是要被摘肾切肝的这个人是你！”傅承止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眸中一片高深莫测，“其次，宋行暖，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可以从我这里套到话？”
“……”
果然。
没得到答案，秦暖并不觉得意外。
他不想说的事情没人能逼他！
“可是傅总，你这么做不觉得有些自欺欺人么？”
秦暖手指在空掉的文件夹上无规则的敲击两下，“即便我签了字，你觉得以我哥哥的智商会想不到，我是被强迫的？”
“你必须做到让宋行御相信你是心甘情愿，除非……你更喜欢骨肉分离？”
“……”
离婚后孩子归她，这既是一个诱饵，也是一个把柄。
环环相扣，他根本没给她留退路。
甚至这件事情当中，宋行御或许是个麻烦，但是不代表傅承止就解决不好这个麻烦，只是这样更省时省事，免去了不必要的两败俱伤。
“我不要一亿赡养费，孩子我可以自己养活。”实在不行，她依靠谁也不会依靠傅承止！
既然难以避免，秦暖也不准备让他彻底好过，“傅总，你说我有条件可以另提，那好，现在我提，合不合理你来衡量，当然，如果最终你将我提出的条件判定为不合理，不可以添加到合同条款中，那么，我也可以拒绝签字，我相信，既然我哥哥可以维护我，那么最终哪怕和你斗得两败俱伤，他应该也不会怪我。”
意思是，如果他不同意她的要求，那她就不签字！
秦暖看着男人抿紧的薄唇，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自顾自的继续说，“第一，我要你保证在我生产之前，不让任何人伤害到我和我的孩子，也就是说，在这期间如果我和我的孩子出现任何人为的意外，都将视为终止合约，我将有权利不再为宋行菲捐肾捐肝。”
说完第一条，她停下来等他的反应。
若是他不同意，那么下面的第二和第三条也无需浪费口水再多说。
“可以。”不多久，他没有犹豫的点头答应。
见他没有异议，秦暖继续开口，“第二，如果有一天我找出证据证明三年前的车祸与我无关，我要你为你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下跪和我道歉！”
她不会背着这个黑锅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洗刷冤屈……
到那时候她也希望傅承止为他今天的错误判断付出代价！
她不要钱，也不光只是要一个道歉，因为她知道傅承止不缺钱，所以她想让他知道尊严被践踏的滋味究竟有多不好受……
“如果你能证明的话。”
彼时，傅承止轻蔑勾唇，“有何不可？”
“我一定能！”秦暖眼神中透着不屈的坚韧。
对上她的眼睛，傅承止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就摒弃杂念恢复冰冷，“还有么？”
“有。”
秦暖点头，“第三，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的肾和肝也不是地里撒种子就能长出来的廉价大白菜，你觉得我有义务救宋行菲，是因为你认定三年前那场车祸是我所为，那么傅总我就再说一遍，三年前肇事逃逸的人不是我，基于这个前提，我要宋行菲为她的‘午餐’买单……”
秦暖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很可笑。
可是不为自己讨回点什么，恐怕余生她再想起这段恶心的过往，都一定会在抓肝挠肺中后悔不已……
“宋行音告诉我，你和宋行菲分手了，但是我猜这种闹脾气的分手应该只会持续到我们离婚的那一刻？”
他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保护那个女人……
哪怕忍痛分手也不愿意宋行菲背负别人婚姻中第三者的骂名！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来说，秦暖对宋行菲有种病态的羡慕，这种病态还体现在，哪怕知道真相之后，她也没有真正做到对傅承止彻底死心……
不过她的病应该很快就好了。
见他没有否认，秦暖将摆在桌上的手收回，然后双手自然的贴紧了小腹，她总觉得很多时候腹中这个小生命都在无形中给了她巨大的力量和勇气。
宝宝，咱们很快就自由了……
“虽然我巴不得咱们现在就去将离婚证领了，但是我想婚姻的羁绊应该更利于督促你好好执行第一条，所以等孩子安全降生我们就离婚，第三，也是我的最后一个条件是……”
顿了顿，秦暖深吸口气，嗓音才又继续，“从我们离婚那天开始算起，三年内你不可以和宋行菲复合或娶她，并且我要你用宋行菲的生命起誓，三年内不得让宋行菲知道咱们这份协议的任何内容！”
摘去一颗肾和一块肝，她可能留下一辈子的后遗症，甚至生命会因此缩短多少年也说不准……
所以这顿‘午餐’明码标价，她要他和宋行菲分别三年！
前两条傅承止都很快答应，但是秦暖这第三条说完，他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三年，不得复合或娶宋行菲，并且不让宋行菲知道合约的任何内容，那么这三年之中会起多少变故？
三年过后，他和宋行菲怕是就彻底没可能了！
秦暖也知道自己这最后一个条件很……刁钻，所以她并不强求，“傅总，如果你没法答应第三个条件，那咱们这个协议恐怕就签不成了，不过不着急，到我生产还有几个月，你可以慢慢考虑。”
说完，秦暖无意多留，扶着腰从椅子里起来，预备离开这个令她倒尽胃口的地方。
“我可以答应你！”
只是秦暖脚下步子才刚跨开，还没落地，身后傅承止的嗓音已经传进耳朵里，秦暖有些诧异的回头，却对上一双波澜不惊深不可测的黑眸，四目而对，他唇角勾起个意味不明的森冷弧度，然后问她，“基于你的前提，三年前车祸与你无关，我可以答应你所提的这三个条件，只是宋行暖，你又怎么证明你是真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