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秦暖的记忆里究竟有什么？
这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对话，病房里的人都听得见，傅家人即便吊儿郎当的傅承安也不是泛泛之辈，不会听不出秦暖话中的威胁。
最终她也成功了！
宋行菲那句‘我说’，妥协的一瞬间，傅承止一双黑眸缓缓眯了下，看着秦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丝探究，或许十六年前她和宋行菲就见过？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注意到男人的眼神，秦暖无辜的耸了耸肩，心情不错的提醒他，“这会宋三小姐才是主角，别搞错了关注重点好么？傅总。”
“恢复记忆的事情怎么没告诉我？”他问。
“你不是也没问么？”秦暖反问。
傅承止眉心收紧，再想说什么，秦暖已经将视线挪到宋行菲身上，“开始吧，宋三小姐。”
“那天的事情的确是我和妈妈还有奶奶策划已久。”
宋行菲没再挣扎，其实想想，她有什么必要再挣扎？
前一天夜里她在宋行暖病房外的走廊上跪着，跪到‘昏迷’才换来傅承止过来见她一面。
其实那个时候，她和阮心柔策划的这场阴谋就已经被他给识破了……
眼下再挣扎也不过是糊弄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宋行暖要她说，她就从头说那天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生了这么严重的病，直到上次铅中毒住院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我妈妈和医生们的谈话，这才知道原来再不手术我就活不长了。”
但宋行菲也不是完全破罐子破摔。
她正尽可能的将自己的罪名最小化，她没有去管别人，一双布满绝望的眼睛至始至终都停在傅承止身上，“我的血型太特殊了，这点承止你也是知道的，但承止你不知道是，在我知道你预备让宋行暖给我捐献器官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感动，原来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原来他们的婚姻只是一个幌子！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
这个因她而起的幌子，最终怎么就将她隔绝在外了？
“我也想安静的等她生下孩子，等待手术的到来，可我的身体不允许，我没有时间了……”
宋行菲抬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却还是哽咽的，“病情再次恶化将我心理防线给击垮了，你们没有直面过死亡，不知道那种只能等死的滋味究竟多难受，偏偏这时候，宋行暖离开了帝都，来苏城投奔哥哥了。”
“知道行御不会让小暖去做那么危险的手术，而且这场手术的受赠者还是你……所以你们就策划了这场阴谋？”听到这里，沈听荷忍不住愤愤的开口。
“是……”
宋行菲点头，“奶奶和妈妈决定这么做的时候，起初我是不同意的，但后来……我的身体由不得我不同意。”
“不同意？”
她神情凄惨，模样可怜，可沈听荷瞧在眼中，只觉得格外的讽刺，“宋行菲，我从前就知道你和你妈妈是一类人，你们一样的自私而且不达目的不罢休，但看在你曾经救过承安一命的份上，我们傅家总归是欠了你，所以你和承止的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管过，可我今天才发现，你不仅自私，还冷血！你说这个决定是你奶奶和妈妈起的头，可你如若真不同意，她们能拿刀子逼着你同意？”
沈听荷心中愤怒，因此一点没和她客气，“宋行菲，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唾弃她们的所作所为，唯独你！”
“伯母，我并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
在沈听荷说起救命之恩几个字的时候，宋行菲的心中一片兵荒马乱，若沈听荷知道，她对傅承安连救命之恩都没有……
宋行菲努力压下胸口慌乱和烦躁，继续开口，“虽然不是我起的头，但是整个计划，我都参与在里头，支走哥哥，但哥哥留给四妹的保镖全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对付起来并不容易，所以我们没有完全硬碰硬。”
这个部分，当事人伍德知道的很详细。
见宋行菲看他一眼，他用眼神请示了下秦暖，得到同意开口，“园子里有人同三小姐母女里应外合，在我们的食物中下了安眠药，所以没几下，我们就都倒下了。”
那是宋老太太名下的园子，找个人同她们里应外合一点不难。
毕竟‘炸死’这个事情来得出其不意，宋行御没理由怀疑，而且那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帝都到苏城，能活着现在还有口气喘，实在是她命大。
宋行御根本不可能想到，她会拿自己奄奄一息的命来赌！
“我和妈妈从帝都到苏城，哥哥也上了飞机，计划顺利开展，其实那个孩子……来之前我咨询过医生的，怀到八个月，剖下来已经能活了。”
宋行菲眼睛通红，她的这番自我检讨做的情真意切，“小暖，四年前，你害我没了孩子失去生育能力还因此昏迷三年，三年后醒来，要面对的是自己身体器官衰竭……我只是想让你早些剖腹产将孩子生下来，好救我一命，这难道过分吗？”
“你说，你只是为了让我早些剖腹产？”
秦暖听着听着就气笑了，“宋行菲，到了这一刻你还是冥顽不灵谎话连篇！那天若是你们的计划成功实施，我和孩子哪个能活？叫我去阴曹地府找我妈妈的话……是你说的吧？然而，即便事情的发展最终偏离了你们计划的轨道，我的孩子还是没有了……”
八个月，剖腹产生下来就能活的孩子……
就那么凄惨的死在了她肚子里！
想到孩子，秦暖胸口疼痛难忍，她抬手按住心脏的位置，见她模样痛苦，傅承止下意识的关心刚到嘴边，伸出去的手却被她猛地给打开，“你不要碰我，你和她一样，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胸腔震颤，摧毁一切的疯狂一触即发。
秦暖没去看傅承止受伤的眼神，冰冷决然的猩红双眸就这么直直落在了宋行菲身上，“好，就算如你所说，你们的计划只是要我剖腹产早些生下孩子，宋行菲，你说的理所当然也做的理所当然，不过是因为你……和他，你们都觉得是我欠了你！”
这个他指是谁，秦暖视线扫过傅承止的时候，众人一目了然。
在这间病房，短短几十分钟当中，被提起频率最高的话题大概就是四年前那场车祸……
因为那场车祸，秦暖被钉上罪恶的十字架，哪怕要被剖开肚子摘肾切肝，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四年前她造了那么深的孽！
“如果我真害你失去孩子甚至失去当母亲的资格，更造成你昏迷三年器官衰竭，那么这一切……我认。”
说到这里，秦暖嗓音很平静，甚至几秒钟之前，眼中不受控的疯狂也消失不见了，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宋行菲，顿了顿，问她，“可我真的欠了你？”
“你没有么？”宋行菲反问。
毕竟秦暖为此坐牢三年的不争事实摆在了那里……
这点，宋行菲咬的很死。
“我没有。”
秦暖不是第一次否认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在宋行菲面前否认，“那天我就和你说过，四年前开车撞你的人不是我，可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无论当年撞你那个人是不是我，重要的是，眼下这个罪名，只能由我来背……宋小姐，我没冤枉你吧？”
“我说过么？”
宋行菲皱眉思索片刻，摇头，“那天太混乱了，抱歉，我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行。”
秦暖料到她会否认，因此眼中一点意外也没有，“宋小姐，今天叫你过来，也不是真闲得慌要听你始终不诚心的忏悔。”
“你还有别的事？”宋行菲皱眉。
“当然。”
秦暖点头，“宋小姐这么健忘，怕是也忘记那天我和你提过我的养妹秦烟？眼下我让哥哥把人带来了，宋小姐不妨好好看看她，兴许能想起一些车祸细节为我洗刷冤屈也有可能。”
说完，她视线从宋行菲身上离开，而后落在到现在还跪在地上的秦烟身上。
突然被点名，秦烟身形一僵，只觉有阵冻骨的寒意自脚底不断往身体里钻，到这会……她总算知道秦暖这贱人今天叫她来干什么了！
闻言，宋行菲不耐烦的扫一眼地上狼狈的女人，“我不认识她。”
“嗯，我猜宋小姐是不该认识她。”
秦暖不会真指望她想起什么，何况就算她真能想起什么，也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秦烟……”
秦暖的视线在秦烟身上停住，“你呢？你认识这位宋家三小姐宋行菲么？”
秦烟几乎一下成为了病房里的焦点。
最可笑的是，一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秦暖要和她算的那笔旧账，不是别的，而是四年前车祸肇事逃逸后她为她背的锅！
秦烟害怕的不行，甚至今天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自己当初撞的那个女人竟然是宋家三小姐宋行菲！
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秦暖的声音又传过来，“秦烟，说说看，那天你是怎么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