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疆失魂落魄离开病房之后,秦暖并没有回病床上躺着,而是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寻找唐曼如这件事情本身是否正确。
若是唐曼如此刻正在世界某个角落过着幸福的生活,那么他们找过去,对她来说就无疑是一种打扰。
可她又怕另一种可能……
怕唐曼如过得水生火热没有那么好。
当然,无论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前提都必须是唐曼如还活着。
事实上,这个大前提也可以相反。
但是那种情况秦暖不愿想,也不敢想。
不知是不是病房里太安静的缘故,她发了会呆,竟不知不觉中就这么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两个多小时后。
傅承止从警局回来,瞧见的便是秦暖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膝盖抵在胸口,双手抱膝,靠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
沈听荷原本是同他一块进门的。
见状,递给傅承止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转身退了出去。
病房门重新关上,傅承止轻手轻脚往沙发那边过去。
秦暖睡得很熟,完全没意识到病房里有人进来,就连傅承止伸手将挡住她侧脸的发丝撩开,她也丝毫未曾察觉。
傅承止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会,想起车上白川和他说的话。
她似乎不大信他与‘310杀人案’无关……
所以她没有等他,自己先回来了。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傅承止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底却还是微微有些恼火的。
在她心里他当真就那样穷凶极恶丧心病狂?
然而此刻,瞧见她这幅模样,他心底那股子无名火一下便烟消云散了……
他甚至开始自我反省,她的不信任,源于他从前的确对她不够好。
这结果是他自己作的。
傅承止有些无奈的叹一口气,伸手才要将她抱回到床上睡,却不知秦暖梦到了什么,她身子突然一阵紧绷,而后眼睑颤动,泪珠子大颗大颗接二连三往外掉。
“不要……”
伴随着模糊的呓语,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很痛苦,“不要跳……”
不要跳?
傅承止估计她是梦见了在警局亲眼见到的赵岚跳楼的场景。
“暖暖……”
秦暖确实梦见了这个,赵岚站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但忽然间梦境散开,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沉沉睡意瞬间被驱逐。
她无意识的抽泣一声,缓缓睁开一双泪眼。
泪水覆盖,视线起先是模糊的。
但很快便看清了面前将她叫醒的人……
“暖……”
傅承止指腹正落在她脸上轻柔擦拭眼泪划过之后留下的痕迹,薄唇间,刚有一个音节出口,紧随其后的第二个与之相同的音节,却在秦暖突然伸手抱住他脖子的那一瞬间,消失在喉咙口。
她抱的很紧,整张脸埋在他脖颈间。
傅承止能清楚感觉到,此刻,她身体在抖……
秦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张脸埋在他脖颈间,眼泪汹涌难以控制。
他的衬衫领子很快被她眼泪给打湿。
她哭的伤心,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傅承止干脆将她拦腰抱起,然后自己坐在沙发上,让她横坐在他腿上。
秦暖抱着他脖子的手没松开,汹涌的眼泪也没因为坐姿的调整而止住。
她始终没哭出声音,傅承止大手轻轻在她后背拍打着,整个病房很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秦暖情绪缓过来,已经是半小时后。
她从他脖颈间抬头的时候,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是肿着的。
四目而对,她下意识抬手擦了擦眼睛,视线这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大概是才哭过一场的原因,秦暖眼神又软又无害,傅承止将她这幅模样看在眼底,认命的叹一口气,主动开口解释,“暖暖,赵岚女儿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听见赵岚两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脑子里闪过人体自高楼坠落,砸在水泥地上的场景。
秦暖的身体一下变得很僵硬。
她这样的反应落在傅承止眼中,直接被解读成,是不相信他那句解释。
他原本不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因此鲜少会向别人解释什么,但此刻他的耐心却前所未有的充足。
竟然没有因为她不愿相信而生气……
“暖暖,你相信我,嗯?”傅承止再次开口。
他声音不大,因此落在耳朵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秦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爱掉眼泪的,泪腺像是坏掉一样,好不容易停下来,这会听见他声音,视线又渐渐模糊开去……
硕大的泪珠子即将脱框而出,傅承止有些手忙脚乱的正要抬手去擦,秦暖的脸已经重新埋进他肩膀。
傅承止以为她又要再哭半小时,担心她将眼睛哭坏,正要说些什么,她哭哑的声音却先一步闷闷的从他肩膀那里传出来。
“傅承止,如果我当时没有阻止你管宋行菲的事情……”
她的语气很无助,嗓子完全哭哑了,一句话说的很费力,“是不是后来赵岚母女就不会死了?”
如果那时候让宋行菲手术……
起码通过正经手术摘肾割肝之后,赵岚不会死,那样也不会有后来赵岚女儿的悲剧。
警局,当白川告诉她赵岚女儿的肾和肝的确是装进了宋行菲身体的那一刻,她便不受控的想到了这一层。
理智告诉她不该这样想,然而刚刚那个噩梦过后,她的心理防线便彻底被冲垮……
她现在甚至觉得,赵岚母女的悲剧就是她造成的。
傅承止不知道她会有这样的想法,闻言,不禁收紧眉头。
他抬手撇去她眼角险些再次掉落的眼泪,再开口,嗓音仍旧不大,却分明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暖暖,这事情并不是你造成的。”
不是么?
他不过是在安慰她。
“傅承止,今天你被带去警局的时候,就没有怪过我?”秦暖嘴角微微上扬,自嘲又苦涩。
傅承止的答案没有半点犹豫,“没有。”
“可是的确是因为我……”
“暖暖,没有人有义务为另一个人的行为买单。”
傅承止打断她情绪不稳定的自责,“否则照你这么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也应该是当初最先找到赵岚母女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