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辛辛苦苦怀胎到八个多月,虽然没有足月,但若是真的剖腹产生下来,他已经能活,可最终他却遭遇飞来横祸死在她腹中……
其实手术的时候,她不是完全没意识的。
她被送来的时候情况紧急,甚至等不到麻药见效,医生就不得不剖开她肚子。
肚子生生被剖开的感觉,又疼又空洞。
为了孩子,那时候她是有求生意识的。
然而没过多久,她听见围在她周围的医生护士小声讨论,“这刀子扎的太狠了,正对胎儿心脏,他死去的那一刻肯定很疼很绝望……”
“继续抢救,大人还没脱离危险,周医生你先将孩子抱出去给家属。”
后来孩子被抱走,她的意识和求生欲才一起消失的干干净净。
再后来她在病房中醒来,潜意识逃避孩子已死的事实,不愿去回想,更不愿去求证。
然而悲剧已经发生,她再抗拒再逃避,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
只有她一个人疼,也只有她一个人绝望……
而他,似乎已经忘记那个孩子,平静的不能更平静。
“呵,你为什么要难过呢,开心还来不及……”
秦暖唇角上扬,明明在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而且泪水肆虐停不下来,“就和宋行菲母女一样,现在的结果才恰如你所期待,孩子没了你终于不需要再有半点纠结,可以在最佳手术时间之内,将我的肾脏和肝脏捐献出去了是不是?”
“我没有这样想过。”
傅承止的眉心在她的哭声中一点点收紧,他有些恼火,但气的却是他自己。
糟糕且失败,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恶劣成这样……
这种时候除了解释,别无他法,但愿她能听的进去能信,“烧糊涂了是不是,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了,已经找到了别的合适的捐赠者。”
所以不会再用她的。
也不存在他期待孩子活不下来的说法。
他不是不难过。
其实那个孩子在她腹中的时候,他或许没有太多感觉,然而当医生抱着已经冷掉的小小尸体给他的那一刻……
那大概是傅承止这一生最无力的时刻。
他纵使能力再强,也无法起死回生宽慰她半分。
已经找到了别的合适的捐赠者……
他的确说过。
“那宋行菲为什么还没有手术?”
这点他也说过,此刻秦暖神经脆弱,控制不住的会多想,“你们还是觉得我的更合适是不是?”
“不是。”
几乎她话音刚落,傅承止就给了她回答。
男人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说话时,他冷不防低头在她泪水不断冲刷的眼角吻了吻,之后薄唇离开,却不远去,脸和脸只剩下一两厘米的距离,他叹一口气,不大的嗓音尽数灌进她耳朵里,“不会再有手术,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相信他一次……
好不好?
这个男人一向强势霸道,想要的掠夺,不想要的也没人能勉强。
然而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他贴太近的原因,他语气中并不明显的卑微一下被她捕捉到,秦暖身体微微一僵,一下愣在当场。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答。
“傅承止,我相信过你太多次了……”
秦暖甚至忘了将他推开,也忽略了不久前他贴在她眼角的亲吻,注意力被他那句话给转移,“最绝望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想到你,哪怕是那天,我被宋行菲母女困住,我那时候想到的也是能不能逃回房间给你打电话求救,后来,我电话没打你却来了……”
她哽咽了下,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不能回想……
不想回想……
可是此刻满脑子都是阮心柔将刀子插进她肚子的场景,那时候她的双手被钳制,一边是宋行菲,另一边是他!
他拦下了她预备扇在宋行菲脸上的耳光,也断送了她腹中胎儿的生路。
那时候……
她侧过头,视线落在耳侧被他按住的手腕上,“傅承止,你那时候拽着的也是我这只手。”
她每次都想相信他,也每次都在期待他将她从绝望中彻底救赎。
然而每每如此,她都会被他按进更深的绝望里……
如此恶性循环,如此痛不欲生。
闻言,傅承止指节松动,整条手臂在她视线中不受控的僵硬开去,那天的情形后来也变成了他的噩梦。
“抱歉……”
他才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这句道歉更是廉价的不行。
“我不要你的道歉!”
秦暖将手抽走,顺带重重擦了擦眼角,眼泪暂时停住,通红的眸子看着他,一瞬不瞬,难以救赎,“傅承止,因为宋行菲的那场车祸,你策划了一场报复,八个多月之前我出狱那天开始,你开始施展这场报复,你在乎宋行菲,不惜以自己的婚姻为代价……”
不惜以她的孩子为筹码。
八个多月,他亲手将她捧上云端,也亲手将她拉入地狱。
“我不太懂,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冷冰冰的手指突然落在他侧脸,“既然我对你已经毫无用处,我也已经答应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在我眼前晃?”
到了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死守在宋行菲身旁么?
疑问的句式,秦暖眼底却是一片麻木。
他或许在策划一场更大的阴谋,亦或是又想到了更残忍的报复方法。
没关系。
她不怕,因为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我不同意离婚。”
傅承止安静听她语速缓慢的说了许多,却独独在听见离婚两个字的时候神色有所变化。
他幽邃眼底闪过什么,快的令人无法捕捉,顿了顿,他哑着嗓子重复,“别的都可以,但是不离婚。”
不离婚……
“不离婚你想干什么呢?”
秦暖静静同他对视,贴在他侧脸那只手始终没离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等他回答,唇角向上勾起,又问他,“那你是想和我在一起么?”
“是。”简短的一个字,傅承止回答的毫不犹豫。
秦暖微微一怔,但很快,她嘴角笑靥放大,那个笑容越是灿烂,她胸口就越空洞,不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答的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