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22年，秦暖头一次觉得，原来可以自由呼吸是一件过分奢侈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电梯里的氧气像是变成了沙漏里的沙子，每过一秒，就流失掉一些。
“傅承止……”
她小声叫着他的名字，腔调很软，像是在做一个温柔的梦，浅浅呢喃，名字后头没有下文。
“嗯，我在。”傅承止亲吻着她的头顶，回应着她。
一切声音都变得好远好远……
秦暖感觉他的声音像是在天边，隐隐约约只够她听见个大概。
思绪游离，能感觉到随着时间和氧气一道流失的，还有她的生命，是不是这就到了和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
她突然好庆幸，自己是在他怀里。
可也不免会胡思乱想一些事情。
譬如他们之间的缘分。
兴许他们是真的没有缘分，短暂的还不到一年的婚姻中，他们几乎都在争吵和冷战，如今好不容易突破一切明确了彼此的心意，却又直接遇上这样的事情。
大概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误。
她为秦烟顶罪的那一刻，正是这场不得善终错误的开始……
他们遇见彼此的时候，不时正确的时间。
所以最终得到这样的结果或许也是冥冥中早就注定。
“傅承止……”
秦暖抱在他腰上的双手力道加重，她无比珍惜这个拥抱，就好像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这辈子……
呵。
秦暖抬头，隔着黑暗看他一眼，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心中却早已勾勒出他衿贵无二的面容。
她其实很早就将他记在心里了……
这一刻，心中思绪纷杂，她想了许多事情，但最终也只剩下浓浓的眷恋与不舍。
终将要分别的……
只是这一刻提早来临了而已。
心中还有太多的遗憾，太多太多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
她还没有带着他见过她妈妈，她想妈妈一定会很喜欢他，他们还没有一场正式完整的婚礼，她有所期待，心中早已描绘过很多遍，不需要隆重与奢华，她想要一场小小的温馨浪漫的婚礼，婚礼过后……
过后，他们会享受短暂的二人世界，然后重新迎接曾经未能成功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条小小生命。
从此，她会有一个家。
那样的场景过于美好，光是想象都令人动容落泪。
脸上泪痕交错，她重新埋进他怀中，“傅承止，如果有下辈子，你早一点来找我好不好？”
早一点在对的时间遇见彼此。
不要再有坎坷和蹉跎，平平凡凡过完一生。
“这辈子还没有过完，先不想下辈子，嗯？”他没有回答她的那个问题，因为能够感觉得到，她这会……不太好。
没过完么？
秦暖呼吸愈发困难，窒息感加重，黑暗中，她仿佛看到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的这辈子已经快要完了……
“我就当你答应了……”
秦暖喃喃一句，她勾了勾唇，闭上眼睛，搂在他腰上的双手跟着下滑。
“暖暖！”傅承止低呼一声，然而怀里这具身子软塌塌的，没再回应他半个字。
傅承止慌了一瞬，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动作尽可能轻柔的将她放在地上，黑暗中，能感觉到她鼻息间还有微弱的呼吸，他没有犹豫，直接趴下去为她做人工呼吸……
————
电梯不断上升，突然脚下地面消失，身体猛地开始下坠——
“啊！”
秦暖尖叫着坐起身，额上冷汗密布，她大口大口呼吸着，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回到病房里。
得救了。
没有死……
那傅承止呢？
搜寻一圈，没看到他人。
病房里静悄悄的，秦暖的一颗心却突然吊到了嗓子眼。
她直接将被子掀开下床，鞋子也顾不上穿。
她光脚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出去便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
“傅总，现在种种迹象都显示电梯事故不是意外。”
白川有条不紊的汇报着，听到电梯事故几个字，秦暖下意识停下步子，静静的听他的下文，“医院安保系统遭到黑客恶意攻击，同一时间段，医院电梯系统也遭到人为的破坏，这位黑客技术高超找寻不易，事实上，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黑客和上次黑掉伍德手机的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么……”
傅承止冷笑一声，黑眸缓缓眯起来。
上次这位黑客黑掉伍德的手机，最大受益人是宋行菲和秦烟。
至于这次……
傅承止想到一个多小时前电梯里的惊魂一幕，他到这会还是心有余悸。
若不是白川发现不对领人找到他们，那这会，他和秦暖早就在电梯里窒息而死了！
想到这，他眼中寒芒四起，然后沉声命令，“给我盯好宋行菲！”
“是，傅总。”
“另外……”
傅承止眉头紧锁，回忆了下，却想不起来过去宋行菲身边交往的都有哪些人，于是只能吩咐白川，“一一排查身边的人，我总觉得这个人过去和宋行菲有过某种交集。”
没有猜错的话，整个人应该就是如今背后帮宋行菲的人。
一旦找到，‘310杀人案’就破了！
“是，我这就去办。”这项工作量有些大，查起来不会太容易，需要时间。
“还有秦烟……”
白川正要出去，里头秦暖突然推门出来，“白助理，请问你知不知道秦烟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
白川干咳一声，面露为难，“宋总车祸那天，秦烟趁乱跑了，后来事情一多也没找她，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可能得查一查才能给您确切的答案。”
“那麻烦你了。”秦暖礼貌的道谢。
“您太客气了，那我这就去查。”说完，白川转身出去。
秦暖住的这间病房是个套间，病床摆在里头一间，外头则是一个小客厅。
“醒了？”
傅承止见她站在那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从她刚刚的举动来看，他和白川的谈话她应该都听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也没有想着瞒她。
傅承止朝秦暖那边过去，走两步，眉头紧紧皱起，“怎么没有穿鞋？”
说着，他脚下步子加快，走过去要将她拦腰抱起。
“别……”
秦暖往后一步避开，提醒，“你的手。”
他手上还打着石膏，要是真将她抱起来，指不定会伤的更严重。
“我就是醒来没看见你，所以……”秦暖踩在地上的脚趾尴尬的蜷缩了下，话说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小脸刷的爆红，没再继续说下去，“我现在就去穿鞋。”
房门到病房也没几步距离。
秦暖几乎是小跑着回到病床边坐下，两只脚乖乖收进摆在床边的拖鞋里。
傅承止这才不紧不慢的跟过来。
他坐在她边上，秦暖明显能感觉到屁股下方床铺往下沉了沉。
“暖暖……”
他抬手撩起挡住她侧脸的发丝，叫了她的名字，他嗓音更加磁性好听，“你刚刚说没看见我，所以……什么？”
他还问……
秦暖脸上温度持续攀升，煮熟的虾子一样，她只能借着干咳掩饰自己的尴尬，同时面上装出一本正经的额模样，“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在电梯里出了什么事。”
对，就是这样的，没有别的意思。
“担心我？”
‘担心’两个字分明是取悦了傅承止，男人微微挑眉，唇角跟着上扬，但眨眼却是个比她更一本正经的模样，提醒，“暖暖，当时你晕倒的时候我还是好好的。”
“……”
不用他提醒，秦暖也记得。
不仅记得这个，又不是醉酒断片，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所以，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搂着他都说了些什么！
正是因为记得，这会才更尴尬……
“我不记得了。”
秦暖心里小鹿乱撞，嘴上却下意识扯谎，这种情况，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可能当时缺氧产生错觉了，所以……”
“你说让我证明自己的清白，你说让我帮你找妈妈，还说……”
秦暖那点小伎俩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她扯的那个谎还没说完，已经被他从中给截断，这人绝对故意，话中微微停顿了下，嗓音中冷不防多了一丝暧昧的味道，就连语速都减缓了许多，“还说要和我生宝宝。”
“……”
是她说过的话没错……
人在生死关头果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秦暖一阵懊恼，预备继续装死说不记得了，“我……”
“啧，你瞧我。”
她那句不记得已经到了嘴边，却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又生生咽回肚子里，“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没有缺氧，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秦暖：“……”
她就算后面缺氧，她说的话也都记得好吗？
但是前面话已经放在那里，只能哑巴吃黄连。
到这一步，傅承止还没有放过她。
“我想想看，缺氧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男人故意作沉思状，短暂一两秒的时间，就已经完全想起来了，“你和我约定了下……”
“傅承止，你不要说了！”
秦暖彻底恼羞成怒，直接伸手把他嘴巴给堵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简直一肚子坏水！”
温水煮青蛙一样在‘折磨’她。
明知道她那句不记得是在撒谎，看破却不说破，故意这样刁难她！
而且他还记得那么清楚……
上辈子是复读机么？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暖伸手捂他嘴巴的时候手上力气没控制好。
碰一声闷响，等回神他俩已经齐齐倒在病床上。
她趴在他身上，手还捂在他嘴巴上……
掌心下他的唇瓣温热，男人鼻息恰好落在她手背，有些烫，那温度沿着她的手直往她心脏方向窜……
秦暖触电一样将手拿开，刚要起身，后背却被一直大手给按住。
男人手腕按按用力，秦暖就只能在他身上趴着。
安静。
秦暖心跳持续加速，快要爆表。
四目而对，男人一双黑眸像是深邃汪洋，她难以自拔的沉溺其中，下一秒，他薄唇微启打破沉默，“暖暖，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和我生宝宝了……”
“……”
他说话的时候，嗓音里有一声轻轻浅浅的笑。
秦暖微微失神，好半天过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生宝宝……
额，确实是她扑倒的他。
秦暖感觉自己百口莫辩，但很快找回自己的场子，“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按着我后背不让我起来。”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说话时她还试图起身，结果依旧失败告终。
秦暖无辜的大眼睛瞪他，自认为威慑力十足，“你放开我！”
“生宝宝的事情不急，毕竟你身体还没好。”
傅承止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手上力道没有松懈，自然也没半点要放她起身的意思。
“谁要跟你生宝宝！”
她气急败坏，他自说自话，“等你养好身体，这次咱们按部就班，生宝宝之前先把婚礼补一补？”
“……”
证都领了，现在才说按部就班？
“暖暖，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中式的还是西式的？”他又问。
几次挣扎无果，秦暖也放弃了，这会乖乖趴在他胸膛，闻言，不禁回想起来，电梯里她还真想过婚礼的事情。
其实中式西式都无所谓。
简简单单温馨浪漫就可以……
但秦暖不想让他得意，“傅承止，你对按部就班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咱们恋爱都没谈过就领了证，真办婚礼的话也是先上车后补票好么？”
“嗯，那咱们先谈恋爱。”他倒是好说话。
不是……
秦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过她算是看明白了。
面对一个成功的商人，谈判这件事，她根本没有赢的可能性。
反正扑腾不出什么水花，秦暖也懒得再说什么。
何况，变扭一下就可以了，已经决定和他在一起，就没必要再反悔。
但她还是有些小小不服气的小声嘀咕，“谁要和你谈恋爱……”
“你。”
他嗓音含笑，见她没再挣扎，大手便在她后背轻轻拍打，“暖暖，你逃不掉了，电梯里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