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最终在俩人的劝说下,一同回了川城。
机场里,陈瑶先走在前面,崔娴婉在后面跟着解飞尘,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几个小步跑上去与他并肩。
“刚刚真是谢谢你的开导,不然我看陈瑶也不会那么快就答应回去。”
解飞尘将目光望向别处,崔娴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低幽幽地说:“恰好想到就说了。”
他如是说,可崔娴婉却是想起了那晚在酒吧,郑善跟她说起的事。解飞尘的家人已不在这世上,所以见到陈瑶说那句话才会那么生气吧,她想了想,还想说些什么,解飞尘却丢下一句话,然后往另一边走去了。
“你跟陈瑶在那边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们买瓶水。”
烈日炎炎之下,望着他的背影,崔娴婉竟感觉有些凄凉。
陈瑶在机场门口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头来,准备向前走去,前面却不知何时走来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先是用英文试探说了一句,看到他的肤色与五官不像是外国人,又用母语说了一遍,“不好意思,请让让。”
“小姐,你从哪里来,如今要去往哪里?说不定我们顺路哦。”他顿了顿,忽然一脸琢磨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大明星崔娴婉对不对?”
许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又觉得这男人看起来很面善,点了点头,道:“需要签名吗?”
崔娴婉很佩服他的眼神,她戴了个鸭舌帽,将帽檐一再压低,却还是被他认出来了。
崔娴婉很少处理这种与陌生人正面交流的瞬间,以往都是有工作人员在身边,这一次只是自己孤身一人,她的潜意识觉得就应该是真的解决的,要签名!
果然,那男人立即兴奋了,“好啊,你就签在……”他瞧遍了自己全身,最后将将手机瘫在手上,露出背面,“签在这吧,手机壳上,这样我拿出手机就能想起你。”
崔娴婉仍是礼貌的笑笑,按照这些人的套路,接下来就应该是合影了。
“那个,崔小姐,我能跟你合影吗?”男人又问。
“当然。”她并不反感他,男人三十出头,但一点都不油腻,倒有些艺术家一般的清雅气质。
拍完了照,崔娴婉想要告别,但男人似乎没有想要让她离开的样子,“崔小姐,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川城人吧,这次是要回川城吗?”
这种一查就能知道的资料,崔娴婉觉得如果不是他不懂用搜索引擎,那就一定是故意搭讪了。鉴于他一眼能够认出她,显而易见,分明是后者。
崔娴婉望了一眼刚刚解飞尘离开的那个方向,他还没过来,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才起飞,倒也不怕耽误时间,便多说了几句,“是的,来巴黎办些事情,现在要回川城。”
男人有些遗憾,“真是很不巧,我明天才能回。”
“你也是川城的?”略有些讶异,在异国他乡见到同胞,就像见到亲人一样亲切。
男人微挑眉,唇边的笑意扬得更甚,笑道:“当然,我是庆幸的,能跟大明星在同一个城市出生。”
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到某处,笑了笑,然后说:“崔小姐,我先走一步了,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再见面。”
崔娴婉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感慨这也是一个热情自由并且潇洒恣意的人,是她想成为却永远成为不了的人。
“他是谁?”解飞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崔娴婉怔了怔,回头看他,见他也正在盯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
“哦,他也是川城的,找我拍照合影。”
解飞尘又问,“这是什么?”
她低头,顺着他的方向看,白色镂空针织衫的口袋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朵红艳的玫瑰花,那么的娇艳且突兀。
崔娴婉皱着眉头取出那朵花,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她说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这就说明了她是知道谁放的,兴许是刚刚那个男人在拍照时放进去的,想到这里,解飞尘默默从她手里拿过那朵花,然后将一杯冷饮塞到她的手中。
飞机是下午四点落地川城,崔娴婉让解飞尘先行回去,她带着陈瑶去了一个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她起先还有些谨慎,崔娴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便说:“放心吧,我现在还不会带你去见你的哥哥,跟我去一个地方,对你来说那是惊喜。”
陈瑶如果有那个勇气,早在当初离开陈斌,过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回来找他,可她这三年一次否没有回来,那就证明她没有这个勇气。
市中心的某栋小别墅里,崔娴婉掏出陈斌在警局里给她的那把钥匙,开门进去,焕然一新,比陈瑶在巴黎的那个小房子好了不止一倍。
陈瑶问:“这是……”
崔娴婉答道:“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惊喜,你哥哥陈斌给你买的。”
她顿时有些哑然,转而有些恍惚地环视了一圈客厅,喃喃道:“买的……”
崔娴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天没有见到崔南了,得要赶紧去时艾那里接他回来,便说:“你先在这里住下吧,我走了,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她刚要转身出门,陈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崔小姐,谢谢你,但是……能不能先别告诉我哥哥,关于我回来的消息。”
崔娴婉回头,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却轻声叹出了一口气,“放心吧。”
放心吧,你可能很难见到他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瑶实在太懦弱,犯了错却不敢承认错误,这一点陈斌与她截然相反。
想到陈斌会被林灵告上法庭,并且极有可能多坐几年牢,她又想替陈瑶感到悲哀,可是现在崔娴婉没有分身乏术,她还有更重要的自己家务事,去接孩子回家。
下午五点,她从家里开车出去,这时候很是堵车,她的车犹如蜗牛一般,缓慢地在街上行驶。
但也庆幸有这个时间能让自己稍微休息一些些,她出门的时候还是穿着白天那件衣服,白色针织衫被压在自己的腿下,有些硌得慌。
她拿开,却在不经意间摸到了口袋里的东西,疑惑一下取出来,才发现是一张名片。
莫初,旅游作家。
这是上面的信息,崔娴婉几乎是瞬间就想到在机场遇到的那个搭讪的男人。
只是,这旅游作家又送花,又拍名片的,莫不是想让她投稿?
后面有人急躁的按喇叭,崔娴婉将那张名片随手放进置物盒里,目光流转,却不经意瞥到了一闪而过的那张脸。
她的左手边,与她一样也被车水马龙堵住了,而车里的人,正是在机场偶遇的那个男人。
莫初。
鬼使神差般,他竟转过头来,生生对上了崔娴婉的双眼,他的眼里染上了光。
崔娴婉连忙别开目光,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听到了那极为大声的呼唤,“崔小姐,崔小姐……”
在这大马路上被人叫喊,着实有些不自在,她僵硬地转过头去,对他礼貌地笑了笑,却看到他用手比划着一个打电话的姿势,隐约听到从他那里传来“名片”、“打电话”这些字眼。
崔娴婉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有些不知所措,前方的车子又开得慢的要死,莫初的车就与她平行着,她用余光瞥去都能看到他那火热的眼神。
难道真是她的粉丝?这粉丝质量是挺高的,但是会不会太过热情了些!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她还是拿出名片,戴上蓝牙,拨去了那个号码。
“崔小姐,好巧啊,你也在堵车呀。”从他的语气中听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崔娴婉仍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你好,莫先生,是挺巧的。”
听起来礼貌,却又十分疏离。
“害!你都有我名片了,知道我的名字了,现在也有我电话,我们算是朋友了,别这么疏离。”但莫初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依旧是开玩笑的姿态,“难道大明星这么不近人情,看不上我,所以不打算跟我交朋友?”
崔娴婉清了清嗓音,道:“那倒不是,只是,莫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莫先生,你们艺术家都这么热情吗?”
在她的印象中,好像艺术家都不太爱主动跟人交流,是那种高高在上,骄傲到不可一世的感觉,偏偏莫初身上……是很骄傲,但同时看上去很爱跟人交流的样子。
莫初猝不及防的噎了一口,笑道:“并不是所有艺术家都像我这样,也不是所有美丽的女孩都像崔小姐一样吸引人。”
崔娴婉:“……莫先生不是说明天才能回川城吗?”
莫初哈哈两声,道:“是啊,但不知道为何,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就跟着崔小姐了。”
说起这个,莫初还真的要好好说道说道,本来是明天的飞机票,只不过他听到崔娴婉说今天到川城,便派出了家里那辆闲置好久的私人飞机。
崔娴婉又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她此刻只想要收回自己的那句内心独白,她错了,其实莫初看起来也很油腻,就比如这种“脚步不自觉跟着人”的说法,就很像中年男人说土味情话的油腻感。
她虽然是演员,但真正有过沟通交流的男人不多,解飞尘算一个,但脾气阴晴不定的他与时刻热情洋溢的莫初不是一挂的,所以她会有些接不上这位艺术家的思维。
耳机里没有声音,崔娴婉想着敷衍两句就挂掉,却听到他说,“崔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接孩子!”
一般女人这么说,一定会击退很多想靠近的男性,她原本以为莫初也会如此,说不定很快就能结束这通电话,以后也不会再有别的联系了。
可谁能想到,他竟不改语气,仍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我差点忘了,之前有在新闻上看到崔小姐被爆出有孩子的事,我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崔小姐如此不卑不亢,坦坦荡荡,真是当代女性的楷模。”
崔娴婉:“……”
“崔小姐一个人带孩子困难吗?”
崔娴婉心想,他怎么会这么确定以及就是一个人带孩子?脑中一阵反转,想骗他说不是一个人带孩子,但又觉得她和莫初之间本就是路人,没必要如此处处提防和骗人。
于是,她淡淡道:“还好。”
如此一说,他就很肆无忌惮了,“崔小姐能否跟我说一下带孩子的经验,我有一个外甥,很小,我每次见到他哭都很郁闷,很郁闷我就越想掐他,越掐他就越想哭……”
崔娴婉:“……”
“崔小姐,一个人带孩子真的很累吧,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人分担这种疲惫?”
“崔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演员?模特?歌手?摄影师?还是艺术家?”
“崔小姐……”
“莫先生!”崔娴婉拧了拧眉,耳朵里全都是“崔小姐崔小姐”这几个字。
“嗯?怎么了?”
“……你喝点水吧,天气热,话说多了会得咽喉……”得亏她有多无语才会说出这个制止他继续说话的理由。
“哦,我在喝,崔小姐,我其实从小在国外长大,也很少回来,对川城并不是很了解,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带我吃遍川城?我看要不就现在吧,不对,你要去接孩子……”
车子慢悠悠地挪动,耳朵里还在不停地“崔小姐崔小姐”。
崔娴婉发誓,她真的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话多的男人。
正想着怎么结束这个通话的时候,手机屏幕闪了闪,她望过去,是一个来电显示,解飞尘打来的。
她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一口气,“莫先生,我这边有电话进来,先挂了哦。”
刚接起解飞尘的电话,低沉的声音毫不婉转,传到她的耳朵里竟也有些动听,“崔娴婉,你怎么回事,崔南等你半天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你还没到。”
又是这个阴晴不定的脾气。
等等,他话中的意思是……“你现在也在时艾家?”崔娴婉问。
“你说呢!崔南是我带来的,有始有终,我有义务带他回去吧。”
崔娴婉探出窗外看了看,道:“现在在堵车,不过我也快到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