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不除遗千年。
晓恬筒重新翻阅了天道给的命运线,杜欣确实冤死了,但在做了鬼之后沾过血,心性已经被邪念侵蚀,实在留不得了。
于是,他只好临时改了支线任务。
任务一变,余幸当即用拇指甲划破食指肚,在汪护士肚子上画绞杀符。
杜欣察觉了他的意图,不可能乖乖等死,不惜撕裂魂魄金蝉脱壳,逃出了肚子——她本意借着这个护士出生,现在却是不能了。
而手术室已被画了锁魂符,杜欣根本逃不出这里,唯有与郭天衍殊死一搏。
余幸不慌不忙握着柳枝条画符应对,有气运之子在身上,他并不担心被女鬼伤害。
果不其然,女鬼利爪一凑近,猫儿身上便有一层金光屏障将她弹开。
杜欣不甘心地埋怨道:“郭老师不是说相信我吗?为何出尔反尔!难道你也跟他们一样,觉得女子活该被欺负?!”
“我同情你的遭遇,却不能苟同你的做法。”余幸手上一点不留情面,柳枝条每一比划都往她身上抽。
杜欣的魂体被柳枝条抽出一道道焦痕,让他们逼得退无可退,又进无可进,只能硬扛着挨打。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杜欣逃不掉绞杀符,魂魄正在一点点消散,她面目狰狞地望着一人一猫,“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
余幸没把她的狠话放在心上,看着黑雾散去,手术室里回暖,他当即关了鬼眼,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
等缓过了晕劲,他又走回手术床边,喂了汪护士一颗补气丹。
余幸身上没有黄纸,不好画符祛体邪,总不能让汪护士吃桃木到胃里。
死胎不宜久留体内。
余幸出门弄醒了李兵,想让他给汪护士做引产,却听到子昌镇方向有哗啦轰隆地巨响,紧接着有凄惨恐慌地呼救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水库泄洪了!赶紧跑啊!”
“我的田啊,稻子还没收完呐!”
晓恬筒咬牙道:“杜欣的尸体就在水库里,她竟然提前留下了诅咒防着这一天!”
余幸蹙眉道:“子昌镇是盆地,周围山沟里的小村子倒有时间逃跑,里面的人恐怕很难逃命。”
“娘还在镇子里呢!”猫儿不安地探出脑袋蹭蹭他,“求老师帮帮我!”
“放心,我会救她的。”余幸摸了下猫儿脑袋,弯腰给李兵解绑,又用清神香薰醒了他。
李兵晃晃悠悠站起来,甩掉身上的绳子,迷茫地看着他,“郭老师?”他余光看到手术室里面,见张连同在门口,当即冲过去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李兵这才看到他背后的手术床上,汪护士捧着一肚子血,虚弱地哼着嗓子,眼睛都睁不开。
受阴气影响,余幸给的药治标不治本,但眼下已容不得耽搁,“水库上游正在泄洪,赶紧背上汪姐去三村里避一避!”
三村在山顶上,要淹到那里怎么也得三五天,足够让他去把杜欣的尸体毁了。
余幸嘱咐完他,拿出墙砖里藏的小孩尸体,用大衣裹住,提着张连同下楼交给周奇,言简意赅地叙述了张连同的罪行。
周奇跟李兵要不是一个手里抱着孩子尸体,一个背着老婆,拳头肯定挥出去了。
余幸找了绳子把张连同绑在办公室里,锁了门出来,见他们还在等自己,挥挥手道:“你们先走,我去镇里找个人。”
周奇道:“现在镇里很危险,你要找谁告诉我,我去!你要是出了啥事,我们可不好跟郭老先生交差!”
李兵也劝道:“你发着烧还往镇子里跑,不是去送死吗?”
“我心里有数,”余幸捏捏山根,“你们管好自己就行。”
余幸不再跟他们废话,脚尖轻点,施展轻功离开了卫生院。
李兵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眼前没了人影,“我、我没看错吧?”
周奇道:“呃……看来郭小先生是得了郭老先生的真传?”
到了这种时候,余幸已经顾不上伪装柔弱,两三息到了镇里,见水势才到膝盖,便先跑去水库边,寻找杜欣的尸体。
湖水汹涌地往山下泄,冲垮了树木、稻田、沿坡茅屋,山坡上已是光秃秃一片。
到处都是哭喊呼救,回荡在余幸耳边,他站在一处石屋顶上,望着上方的黄泥水幕颇为头疼。
倒不是上不去,而是这么大的地方,要找一具四十年前的尸体无异于海底捞针。
晓恬筒用系统声音提示道:“你去看一看水库对面的福欣庙,她既然种下了诅咒,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尸体卷在洪水里!”
余幸一手护紧领口的猫儿踏水而上,水库对面挨着一座山峰,哪怕洪水从子昌镇溢出,将周围村庄山群淹没,这座山峰也不会有事。
福欣庙便建在山峰上,郁郁葱葱之间冒出一抹灰檐。
余幸在树冠上几步起落,很快停在了福欣庙屋檐上,不需要刻意找就能闻到浓郁地腐臭味。
他掰了根树枝为剑,甩出剑招破了福欣庙的门,一进去就被腐臭味熏得头更晕了。
猫儿受不了这个味儿,钻进了领口里躲着,余幸却不得不嗅着味儿找到正确的源头。
——这里的尸体不止杜欣一具,还有这么多年来死于张连同之手的孩童,他们塞满了福欣庙的墙,填满了福欣庙的地。
余幸是在神像里找到杜欣尸体的,福欣庙的女神像跟她的形象差不多,由于陈旧没有补修,腐臭味顺着裂缝散了出来,
他一招打碎神像,散了一地黢黑恶臭的骨架,上面用血刻画了符文,正是杜欣下的诅咒。
余幸果断用罡气一震,将骨架全都碎成了糜粉。
洪水渐渐平息。
但子昌镇的损失却回不来了。
余幸在山上砍树现造了一艘船,划进镇子里接人。
洪水制止的及时,伤亡都集中在外围靠山的位置,镇中心除了抛弃家里老人逃跑的基本只是呛了水,或是冻得无法施展拳脚,摔一跤就起不来了。
除了最先意识到危险,丢弃一切骑车去县城的,其他镇民基本都拎着大包小包,找梯子上了屋顶。
他们明明可以趁着水浅跑出去,却宁愿坐以待毙,一点胆量也没有。
所以当余幸划着一艘船进镇子里,屋顶上那些曾叫嚣着要杀他的疯民,纷纷放低姿态认错哀求。
“下午都是俺脑子进水信了他们挑唆!郭老师大人有大量,就捎俺一程吧!!俺可以给你钱,我有的全都给你!”
“郭老师看看我,我身上也有钱,求你停下来让我上去!我这辈子、下辈子都给你做牛做马。”
“郭老师对不起!我猪油蒙了心,不识好歹!你看我爹娘都七八十了,衣服裤子全湿,他们哪里受得了风吹啊!”
“天快黑了,我会冻死的,郭老师你忍心看着我们死吗……”
余幸的船桨没有一丝停顿,直直往孙家方向去,只可惜屋顶是空的,他出声喊了喊,用内力将声音传播出去,只要孙传福跟王素香听到回复,他就能知晓他们的方位。
路过曹家时,屋顶上只有曹延华一个人,一脸悲痛欲绝地坐着,眉宇间没什么生气。
在听到他的呼唤后,帮他指了指路,“我看见孙书记骑三轮车往县城方向去了——他刚才也找过你,但为了王老师和孙姐,他只能先走了。”
余幸不放心他们,想沿途再去看看,在此之前,他招呼了曹延华上船。
曹延华对她媳妇的所作所为不知情,在赵丹一事上也帮他说过话,现在又帮了他一次,余幸不介意给他一个面子。
洪水没溢了县城的路,余幸见一路上都没有孙传福的三轮车,便知他到了县城求救。
于是余幸让曹延华下船,拿了三百块接济他,让他自己走去县城,如果有遇到孙传福就帮忙报个喜信,之后自己又调头回卫生院的方向,去接周奇他们。
一来一回折腾了一个半小时。
余幸收起船去轻功去三村,找到周奇他们返程天都黑了。
由于三村没有条件给汪护士引产,只能一直拖着死胎,又有阴气伤体,他赶到的时候汪护士就剩一口气了。
余幸立马在三村里找了黄纸朱砂,画符烧了喂给汪护士,然后再喂包治百病的花膏,让汪护士重新恢复了活力,自己也吃了一张祛除阴气,治好了发烧。
接着一行人趁夜返回卫生院为汪护士引产,忙活到凌晨才让王护士彻底健康。
汪护士听他说了献祭的事,知道孩子体内体魄的来源,也还是舍不得孩子的尸体,就地火化装进药盅里带走。
余幸顺便也给那个墙里挖出来的孩子火化了,想办法带给他的父母。
日出时一切收拾妥当,他们才启程离开,余幸带上了张连同,船头尾两排座挤得满当当,就把他扔在船中间躺着,跟周奇仔细说了张连同的罪行,让他带回局子依法处置。
一个晚上过去,子昌镇安静了下来,屋顶上的人都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剩下的力气只够稳住身子不倒,已经没精力再向他们求救。
只有少数人在昨天天黑之前淌水离开,剩下的仍在盲目等待救援军。
离开了洪水区,余幸他们弃船一路步行到了县城。
为了方便跟孙传福他们汇合,余幸就在局子旁边的小宾馆开了房,安顿了李兵夫妻。
在他们休息后,余幸到旁边小卖部给郭父打了一个电话汇报情况,郭父一听发了洪水,又捉了杀人犯,当即拍案道:“我跟你娘马上赶过去,你给我老实等着,不准再乱跑!”
余幸:“……”
挂掉电话,他便回去休息了。
奔波了一夜,猫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也在强撑着陪伴他。
简单洗漱了下躺到床上,余幸尝试怀着猫儿睡,猫儿竟也不抵抗,脑袋一枕就打呼了。
“小甜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卢宝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