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间,他有了少年该有的圆润面颊,长高十二公分,练剑也练出了肌肉,已经不再是扁瘦软弱的小豆芽菜。
赵向云一睁眼就看到这么张精致的,比之他更有异域风情的脸,还以为是在梦中梦里幻想出了健康的小皇帝,心跳有一瞬间失衡。
他忍不住戳了戳小皇帝的脸颊,弹软滑嫩又温暖,莫名眼眶发酸。
然而下一瞬,小皇帝忽然张口咬住了他的还没抽离的食指尖。
赵向云切切实实感觉到了指尖被牙尖磨咬的刺痛:“???”
既然会疼,那就不是梦。
“小容?真的是你吗小容?!”赵向云激动地坐起身,宿醉的脑袋猛地胀痛了下,他只皱了皱眉,就用另一只手摸摸小皇帝这儿,又摸摸小皇帝那儿,确保没有缺胳膊少腿。
余幸都要被摸出反应了,当即翻身压住惶恐不安的赵向云,吐出指尖舔舔牙印,笑着说:“神仙哥哥,我好想你。”
这一声呼唤多了些不明的热烈,加之指尖的湿热触感,与小皇帝如今这般魅色无边的容颜,赵向云不禁心神荡漾红了脸,又有点不适应的排斥,推推他的肩,瞪眼道:“哪里学的不正经作风!”
“我恩师教的。”余幸一秒切换忧郁脸,坐起了身子,主动解释道:“我落入鼓河顺流途径仟城,是他游船路过救了我一命,收我为关门弟子,传授毕生所学。就在前日,恩师羽化登仙,我才脱离门规束缚,得以赶回皇宫。”
赵向云拍抚着小皇帝的背:“四月踏青,我与你一道扫墓可好?”他想当面与前辈谢恩。
毕竟没有前辈,他怕是此生难见小狗。
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太监尖锐的惊呼:“刺客、有刺客啊!”
一时间娴雅宫吵吵嚷嚷。
“我的脖子好痛……”
“唉哟,都别愣着啦,快快确认娘娘安康与否!”
寝室门被太监们暴力推开,一个个见鬼似的跌撞冲进内室。
接着又是一声声见鬼似的“陛下”敲击屋梁。
赵向云扶额:“你不是走宫门进来的?”
余幸道:“太晚了,宫门已经下钥,我见你心切才出此下策。”
赵向云脸热道:“胡闹!”
如此闹一出,陛下自己回到皇宫,且在娴雅宫留宿的消息,不消一刻就被各路眼线传扬出去。
君太后得知消息,当即摆驾娴雅宫。
见皇帝全须全尾地在用早膳,一改往日唯诺傻气,气势如虹向他行礼,他便直觉不妙。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燕容经此一劫,恐怕没那么好拿捏了。
“陛下真龙护体,实乃熙国之福。目下淮王尚未退朝,陛下尚可移驾金銮殿安定淮王与大臣们的心。”
赵向云心道:君太后半年未见亲儿,不关心问候也罢,反而连顿早饭也不容小皇帝吃完,何等无情。
余幸道:“儿臣这便去。”
小皇帝离开娴雅宫,君太后却未立刻起驾,端着茶盏,沉沉看眼赵向云:“贵妃倒是极得陛下宠爱。”
桌面的饭菜已冒不出白烟。
赵向云满心想着小皇帝吃没吃饱,敷衍道:“臣妾不敢当。”
林凝看似闲聊地问:“赵将军一年未归,贵妃却不曾递过家书,心无挂念?”
“家父每日抵御戎族,守卫熙国疆土已是鞠躬尽瘁,不当为臣妾一封家书分心分神浪费时间。”赵向云要递家信也不可能从官道递,君太后这么试探,又是在怕什么?
“贵妃通情达理,难怪皇帝如此看重。确实当得六宫表率,哀家很欣慰陛下身边能有你这等可人儿相伴,”林凝走时暗里警告道:“但切莫骄纵了去,需知雨露均沾,陛下不是非你莫属,明白?”
“臣妾明白。”
·
刘茂庆得君太后令驾帝辇接皇帝至金銮殿。
看到燕容活蹦乱跳出现在眼前,甚至放出内力镇压他。
止不住腿软的刘茂庆慌了。
才短短半年,燕容的内力就比他还深厚,想必是得到了大奇遇。
眼下不管燕容是要杀他报仇,或是将此事告诉赵向云,他都无法承受后果。
然而燕容却像是忘记了鼓河边的一切,如往常般笑着跟他打招呼:“小庆子瘦了呢,定是担心坏了吧!”
刘茂庆拿不准皇帝的想法,所以没有吭声,跟着他走进金銮殿。
朝臣们震惊不已。
“当真是陛下啊!”
“天佑熙国!天佑陛下!”
“王爷刚封冯后长子为皇储,这可如何是好?”
“哼,陛下何曾驳过淮王的决定。”
当然也有朝臣心里暗想,皇帝回不回来都无所谓,他们有淮王就够了。
尤其现在还有十四位龙子可供挑选,燕容彻底贬值。
燕炤那万年不变的温润脸皮,在见到燕容时都没忍住撕裂了一瞬:“陛下吉人天相,就是不知在围场遇刺时可有伤及根本?如今半年过去,伤势如何了?不妨传唤张太医诊个平安脉,安臣之忧。”
淮王此话一出,大臣们也跟着撺掇起皇帝诊平安脉。
但刘茂庆知道,皇帝健康的不得了。
大殿内,只有林坚一语不发望着皇帝,目光赞扬愈盛。
如今小外甥姿态气度都大有长进,他欣慰极了。
余幸朝林坚一笑,才颔首道:“如此也好。不过朕记得今日程院使当值,还是教张太医在府中好好休沐吧。”
燕炤细微的蹙了下眉,程院使效忠先皇,非他一派。
但他只是想知晓燕容身体的真实情况而已,无所谓是否自己人。
坏则当众公开,卸掉皇权,好也无所谓,除掉便是。
于是他便吩咐小太监速去传程院使。
继续讨论政务一刻后,太医院程院使赶到。
程院使七十高龄,顶着稀疏白发,脸皮堆满人生历经的坎坷磨难,却依旧腰身沉稳地向皇帝与淮王行了礼,可见再活十年不是问题。
他拨开药箱,拿出诊脉枕垫在皇帝腕背下,再在血管鲜明的腕面垫一层白帕子,枯树枝般的指肚才按上去。
程院使神情越诊越难看,燕炤看得很欢喜,刘茂庆却莫名心惊肉跳。
一息诊罢,程院使徐徐温和地收起工具,字眼却严肃发冷:“陛下脉象不浮不沉,非常平稳,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是……陛下元精未泄,皇子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