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阳歌看完病,挥挥衣袖离开。
抽走了余幸的安全感,BUG似的绞血传书往他心底沉下了一颗巨石,只有握紧了明朗的手才得以喘息。
他真搞不懂,一本不需要台下十年努力,直接掠夺其他人成果的无敌邪功,伏天寺为什么不毁掉,反而留着过了三百年!
如今知晓此法存在的,无非柳阳歌与伏天寺方丈。
所以修炼绞血传书的能是谁?
余幸心不在焉地卸着明朗的易容,只听旁边正在被云莘包扎手伤的云芙有些许绝望地说:“我看见他了……他的身影化成灰我也认得。他也看见我了,却视若街边野草,不屑一顾。”
“明铮?”余幸捧梳着明朗卷发的手定住:“姑娘可是亲眼见他吸走了云阁主功力?”鸿山派乃武林新贵,建派不过百年,明铮能从哪儿得知绞血传书的消息?
云芙无力地摇着头苦笑:“呵呵,我当时在山上,回到阁中已晚,只见到他离开的背影而已。”
云莘讪讪道:“我、我睡太死了,是师姐救了我……”
单靠一个背影可不足确定元凶,除非伏天寺有叛徒。
“魔教还算安全,你们先在此好好休息,有需要都可以跟阿白提,我与夫君便不在此打扰了。”余幸牵着明朗离开偏院,一路上银杏落叶染了血,有些压抑。
跟行在后的叶深鸣道:“教主,胡烟去查过了,伏天寺各山弟子舍走火的时候,没有惨叫,没有呼救,也没有跑出来的活口。等在苦行崖坐禅的宗师们下山救火已经晚了。”
“云阁主醒后,你秘密将她们送往我在南疆买的庄子修养,亲自留在那里照看,没本教主的命令不许乱跑。”
余幸一直都不觉得魔教百分百安全,他在的时候能以武镇压,可下周武林大会他要提前出发。狮王都离开了,他怎么可能还让一群小白兔在虎穴里养伤。
他信任叶深鸣,是因为这小孩没有城府,又跟在身边观察过很久,而像胡烟这种拉不了绳的狐狸,即便剧情里描述得再好,他也不敢随便交付生命。
叶深鸣问道:“教主难道还要去武林大会?”
余幸:“无论如何本教主都得去会一会伪君子。”
“那个绞血传书那么厉害,连弦音阁与伏天寺都应付不了,娘子莫去找他好不好!”明朗停住脚,不安地用脸蹭蹭他肩头:“我们就在魔教安安稳稳过日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余幸抱住亲亲老婆,心里既甜蜜又苦恼。
就算他愿意天阉一辈子,翻身为爱做一次零,他也不能放任绞血传书发展。
这不仅有二次崩坏小世界的危险,还影响他们夫夫以后养老。
假设明铮没有修炼绞血传书,那他去参加武林大会演一场戏刺激明朗,又不会真怎么样。然后他就可以一边指导明朗修炼神策,一边调查传书修炼者的弱点。
但明铮要是修炼了绞血传书,那这次武林大会确实有些风险。
可他不去,明铮就不会自己来了吗?
所以他不如主动出击,既能刺激明朗,又能近距离研究绞血传书。
横竖都是死路,他以身犯险说不定可以杀出活路。
“夫君信我一次,当时京城外会武三英,我尚未使出全力,哪怕五派之首齐出,我亦有一战之力。区区绞血传书,不足为惧。”
“嗯,娘子最厉害了!”
晓恬筒嘴里这么夸着,心里却想吐一口老血喷他。
他的神力已经恢复使用,完全可以冲破蛊虫的控制,不需要臭乞丐再去冒险。
虽然不太符合天道的逻辑,容易被驱赶出小世界,但是臭乞丐也可以不用去冒这么大的险,他们随便在魔教安排遇刺演一演就行了。
可这个世界他脱离了余幸的识海,没办法通过系统告诉他。
然而现在动用神力回到识海,他必须再次分裂神魂,回去识海当系统,才能不被法则反噬。
不过要看着臭乞丐跟分魂在一起白头偕老实在太煎熬了。
等分魂离世再融合记忆吗?
可他在识海里旁观半辈子的寂寞与苦楚也不是假的。
天道安慰道:“余幸的地荒功与破天剑诀都是上上乘的功法,兼容所有小世界的能量,放在高级修真世界都可以吸收最纯正的灵气修仙,何况是在这里。
明铮才刚刚修炼,筋脉和丹田需要沉淀拓宽,这时候敢吸走余幸的全部功力,他是会被撑爆的。至于余幸受损的筋脉,您可以再用神力帮他修复,不会有致命危险。”
晓恬筒松了口气,却仍是收紧双臂,不想跟余幸撕开。
余幸勾起唇,在他呆毛上烙下一吻,撸着他后脑勺跟叶深鸣交待:“南疆一行看顾好教君,如有怠慢,本教主要你的命。”
“属下定不辱使命!”叶深鸣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
“娘子此去武林大会不是信誓旦旦吗?”晓恬筒抬起不愉的小脸:“怎么也要将我一起送走啊?”
“夫君乖,南疆易守难攻,比魔教安全,我有意在那里定居,所以夫君先去住着等我回来罢。”余幸捧着他的脸边揉边哄道。
明铮一旦修炼了邪功,便不再需要神策,怎么还会管明朗死活?
此行危险重重,他的身边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余幸就只有藏起老婆一个安全系数最高的选择。
晚上酒足饭饱后,余幸抱起老婆回卧房细致地伺候了一回。
待明朗睡去,他又蹑手蹑脚离开卧房,吩咐叶深鸣去搬了个药炉到院子里,搜刮完魔教宝库的珍贵药材,打算复制出一瓶并蒂莲花膏,再做一些柳阳歌牌百毒不侵的麦丽素。
大至缺胳膊断腿,小至风寒感冒病的药,他都准备上,塞了满满一箱。
南疆的毒虫蛇蚁多,他必须为老婆做好万全准备,否则难以安心上路。
余幸在药炉前忙活了三日,吃喝全是明朗喂到嘴边。
眼下云霜已经行动自如。
离别在即,明朗特别黏他,出恭都要缠着要个亲亲。
余幸自然不舍得跟他分开,在后山送他坐上了马车,吻得山崩地摇车马震。
云芙背过身:“呵……”
云莘艳羡地捧着脸:“哇哦!”
云霜震惊得稳不住脚跟:“他们何时在一起的?”
一个武林盟主,一个魔教教主,为何连她的儿女所爱非邪即魔?
云霜可不会因为小恩小惠,无视秋骨往日在中原的所作所为。
“本座宁可流落街头,亦不愿吾儿臣服于魔鬼身下!”她顿时爆发全身气力,一巴掌拍在马车壁上,小臂都震麻了。
叶深鸣当即上前拖开云霜,先斩后奏地点了她哑穴:“云阁主得罪。”
闹这么一出,余幸没法再继续,他老婆被云霜一巴掌拍得提前缴械了。
余幸掏出手帕擦擦嘴,又给明朗收拾干净,整理好衣服:“我回家前,夫君记好五不——药不能乱停,饭不能乱吃,门不能随便出,面不能随便露,衣服不能少穿。”
明朗依恋地蹭进他怀里,软软应道:“嗯,娘子也得向我保证,平时控制食量,莫要再吃撑啦,不然撑破肚子怎么办哦,我会担心的。”
有老婆下厨,余幸的胃几乎不留空隙,可马上都离别了,他想着会很久吃不到,所以昨夜才没克制住,撑得面壁了一晚上。
不过明朗不知道,不是他做的菜,自己都是随便填个五分饱,有此顾虑很正常。余幸不疑有他,吻下他的卷呆毛:“一息不见夫君,我便会害相思,如何吃得下茶饭?”
“不可以不吃饭!”明朗嗔怪了句,又捂住他的心口说:“我在心里一直喊你的名字,风会传递我的呼唤,只要娘子站在有风的地方,心里便能听见我的思念,相思病就好啦!”
“是吗?那我也要在心里喊夫君的名字。”
“娘子不可以偷懒,我会发现的!”
“我正在喊,夫君听见没?”
“有!很大声呢!”
缠缠绵绵地结束拥抱,余幸弯腰侧着退出马车,直到门帘落下,他们黏连的视线才被截断。
“娘子小心明铮!”
跳下马车的余幸回头看,明朗扒着车窗也在看他,眼里水汪汪的,情意不绝。
“好,乖乖等我回家。”余幸扬起唇冲他笑笑,然后扭脸看向云芙和云莘:“上车罢,待武林安定之后,你们再回中原重建弦音阁。”
云芙抿抿唇道:“谢谢。”
如今弦音阁弟子服用过花膏,筋脉萎缩已经治愈,可以重新修炼再创辉煌。
“要谢去谢明朗,没有他,我不会管你们如何。”余幸冷冷瞥向云霜:“我是念着你们割舍不断的血缘,才没像云阁主当年丢弃明朗一样,扔你们出去自生自灭。”
云霜脱力般地垂下挣动地手腕,他这一箭着实穿透了她的心,眸光里的火焰顷刻熄灭。
余幸解掉她的哑穴,又挥下手示意叶深鸣松开,不留情面地说:“云阁主十八年不曾管过明朗的衣食住行,只凭生母之恩的话,可不够格管明朗的婚姻大事。”
“弦音阁规矩如此,本座可从未停过他养父母家的钱!”云霜仍是理直气壮反驳道。
“云阁主的钱究竟养了谁的儿子,不妨回了中原自己去看看吧。”余幸哂笑道:“至于明朗的命,他幼时喝的几口奶,本教主眼下都已经替他还过了。”
对儿子一无所知的云霜彻底哑了。
余幸走到车窗边,捏住老婆的脸肉上拉,扯起他垂落的嘴角:“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云菁虽有私心,待你却不错,不管明铮怎么堕落,十多年养育之恩是该还的。但云阁主不必理会,夫君不欠她什么。”
“嗯!娘子所言有理!”明朗眼睛一弯,握住他的手,侧脸吻吻掌心。
云霜:“……”
马车缓缓上路,很快消失在林间弯道,恍惚间停止了破晓,时光倒流至不见五指的黑夜,静谧孤冷,寒风趁此偷走了所有温暖。
余幸静静站了会儿,直到彻底听不到车轱辘滚动,他才往回走,如云彩般悄无声息地钻进院子,不起一丝波澜。
秋骨的住所是禁地,一般魔教弟子不敢叨扰。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走了。
余幸不完全信任阿白,于是没等他进院子侍候,去书房写了一封信,让他送去武林盟。
此举看似信任有加,实则调离阵地,拖延暴露时间。
距离武林大会只剩三日。
以阿白的脚程需要两日,南疆离得不远,老婆他们足够抵达目的地,再抹除一切痕迹。
但上青城的武林盟驻地,余幸现在是不可能单枪匹马去的了。
那封信就是他单方面要求更改比武地点。
主要绞血传书很危险,他需要找好一条退路,而这条退路就在魔教与中原的交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