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毒怎样，解了吗？”
龙斐清站在寝宫外，看着刚刚从宫内走出来的金太医。金太医神情有些无奈，但迫于龙斐清的*问，只好如实道，“楚凌他还是不肯吃解药。”
龙斐清皱紧了眉，沉声道，“为什么还是不肯？！你是怎么做事的？！”
“皇上！他不肯吃，老臣也不敢怎么样啊…只有你能让他吃了。”
说着，盯着一双希翼的眼睛望着龙斐清，“他脸上的血痕，只有吃了解药才有希望消失，可是老臣怎么说，他都不听…这…”
“还有多长时间？”
龙斐清望着宫内。
“再不吃解药，发作了的话，臣…不敢保证…”
话未完，龙斐清猛地抬脚走进了寝宫，留下金太医在原地发愣。
楚凌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旁，脸色依旧苍白，两天了，他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没有说一句话。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龙斐清的妥协。
龙斐清走到他的面前，心里怒意翻腾。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想要朕怎么做？”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楚凌没有波澜，只是抬眼看他，“让我走。”
龙斐清只看着他不说话，他真的不明白，楚凌为什么非要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折磨两人，明明这样做两人都痛苦不是么？
他蹲在了楚凌的身前，轻轻握住楚凌的手，只是被他无声息地躲开了。龙斐清刻意将他的反应忽略，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道。
“凌儿，朕知道，你有很多的顾虑，很多的担心。可是那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不是么？我们走过了那么多，为什么到了这最后关头，你要放弃？你知道朕不会介意什么的。你是凌儿，就只是凌儿，其它的都不重要。”
“可我介意。”
楚凌侧过头，不让自己面对着他。
“…我不喜欢这里的生活，我想回自己的世界里去。…你放了我吧，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就放了我。…我不会没有地方去的。”
龙斐清扳过他的脸，“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想走，…就是这样而已。”
楚凌看着龙斐清几乎崩溃的样子，他心底在恨着自己，可是那又能怎样，自己还要怎么去跟以前一样。走了罢，让这些都收藏起来，埋进回忆里。这样，对他对自己都好。他是皇帝，凭什么守着这样一个自己。
“皇上！”
两人对峙着，僵冷的气氛随着刘进喜的一声打破开来。刘进喜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走了进来，交给了龙斐清一个腰牌和纸封，上气不接下气道，“…陵、陵王爷派人…送来的…”
龙斐清站起来，拿过腰牌，是龙君浩的王爷腰牌。
他皱眉，打开了纸封。
半晌，他才看向楚凌，“君浩走了。你不知道吧，他受了伤的，朕刺的。陆尘风也一起走了。”
听到陆尘风三个字时，楚凌微微颤抖了一下。
龙斐清叹了口气，将楚凌揽住，“朕知道，那件事你阴影很大。君浩在信里说了，他带走陆尘风，就是为了还我们的债。”
“他还说，我们要幸福。可是你这样，我们怎么幸福得了？”
“你要朕怎么做才好？”
楚凌强忍住眼里传来的酸涩，“我走了什么都好了。求你让我走吧。”
龙斐清没有说话，抱着他站了很久。
最后，缓缓放开了他。
“好。朕答应你。”
说着，他示意刘进喜将金太医的药拿来。
楚凌看他，虽然这是自己要的答案，可真的得到了自己以为会满意的答案，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取而代之的，是他不想明白的失落。
他轻轻道，“…谢谢。”
刘进喜拿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龙斐清接过手，蹲在楚凌面前。
“干…干什么？”
“朕答应你，该吃药了吧。”
楚凌不适应地缩缩身子，想要拿过药，“…我…我自己来。”
龙斐清没有给他，只道，“连这最后，也不愿意让朕如愿了么？”
楚凌没再说话，乖乖地一口一口，喝下他递到嘴边的药。
最后一口喝下，龙斐清狠狠地吻向他的唇。
厮磨缠绵，他的话在唇间含糊不清地传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
楚凌眼角落下一滴滚烫的液体，划过脸际没入衣领，无影无踪。
“还有…”
龙斐清放开他，“汀兰我已经派人送回凤鸣阁了。”
“既然你要走的话，朕也不强留你。否则，也只能留住你的人吧，朕不愿意那样。朕想看到的，是以前那个开心的楚凌，那个会对朕横眉怒眼，撒泼耍赖的楚凌。”
楚凌垂下了眼皮，不去看他。
“明天就走么？”
他的声音在头顶传来，楚凌点点头。
“明天。”
刘进喜在一旁看着两人，冷不丁地用袖子擦擦眼角。这两人，怎么都这样呢。龙斐清转头看见他夸张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转身走出宫去。
“今晚你在这里吧，朕走。”
楚凌没来得回答，就只看得见龙斐清的背影。
他愣着，说不出话来。
刘进喜重重地叹了声，“……这…唉！”
说着，也走了出去。
楚凌手心收紧，指甲陷入了手心里也没有知觉。这样很好，这就是自己要的啊，你在失落什么。他一遍遍对着自己说。
————。
天在清亮。
楚凌一夜未闭眼，一遍遍地看着寝宫内，似乎每一个地方，都沾染上了龙斐清的气息。走之前，再看一眼也好。脸上的血痕似乎在慢慢淡去，已看不出十分明显的迹痕。
他走出寝宫门口，看着已经渐渐纷扬落雪的宫道。
楚凌伸出手，接住飘扬而落的雪花。
雪花躺在手心里融化，沁凉刺骨。
就是在这里，他曾发誓要守在他身边。
对不起，最后不能守信的人，始终还是自己。
他收起了手，融化雪水顺着指尖垂落。
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温暖随之传来。楚凌抬眼，便看见了嚼着笑容的龙斐清站在自己面前。楚凌奇怪地看他，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么早就出来，真有那么急着想走么？”
楚凌没有说话，看了一眼他的身后，没有刘进喜和任何一个随从。他移开了眼，“可以走了么？”
“嗯。”
龙斐清没再多说，牵住他的手往宫门走去。
楚凌挣不开他的手，只能被他牵着走。大概是自己也贪恋那手心里的温柔了吧。
两人一路无语，直到了宫门口。
当楚凌看见那一大车满满当当的大小箱子的时候，楚凌几乎想要扇自己巴掌来确定那是不是真的。自己有那么多东西？
他转头看向龙斐清，“这…是什么…”
龙斐清正想要开口，早早等在那里的刘进喜揣着瑟瑟发抖的手插话道，“…我的小祖宗，你快劝劝皇上吧，昨晚他就是收拾行李去了，他不要这皇位，也不要这天下了…”
颤颤抖抖的话，楚凌好不容易听完。
他张大了口，结巴起来，“……这是你的东西…”
龙斐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还真挺多东西的。没办法，只能带车走了。”
“…你在干什么啊？”
楚凌甩开他的手，尽管手上仍然很痛，但他也顾不得了。
“跟你一起走啊。”
龙斐清的表情十分无辜，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
“…我不要。你回去。”
“怎么可以啊，既然你不愿意留下，那朕跟你走也不行么？我们不可以分开的，分开会让很多人伤心的。”
“……”
“而最痛的那个…是朕。”
他握住楚凌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
“听到了没有，它说只可以为你跳动。”
楚凌差点破功，绷着脸，“…那…怎么可以…你赖皮…”
“学你的…”
“……你回去。”
“除非你也回去。”
“你是在威胁我么？”
“难道你以为你前两日的行为不是威胁吗？”
“你答应了我的…”
“答应了，可朕没说朕要怎么办。”
楚凌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大声嘶哑喊道，“你到底要怎么样？！要我怎么样？！”
龙斐清抓住他的手，将他用力揽进怀里，“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没了这天下也无所谓，只要你在就好。”
“…没出息…”
“怎么样都没关系。”
“我不要。”
“要。”
“不要！”
“要。”
“不要！”
“不要。”
“要！”
“好，你答应了。”
“什么？你诓我？”
“是你自己说的，不管朕的事。”
“你在开什么玩笑？放开我。”
“不行，你是朕的男人，怎么可以放开？”
“除非现在雪花融化…”
楚凌一咬牙，愣是说出了这么一句欠扁的话来。
几人立时抬头望着天空。
雪花依旧飞扬，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
“看到了没…这就是天意…”
楚凌带着失落，推开了龙斐清。
他低头看着落在靴子上的雪花，暗暗咒骂，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这个世界就没让他满意过。奇迹般的，靴子上的雪花突然在慢慢地融化了。
楚凌有点不敢相信地抬头，那星星点点的阳光…怎么可能…
“宝贝儿，朕说了你是我的。”
转过身，楚凌看见了龙斐清高高站在车上，手里拿着一块镜子反射着太阳的光。
这家伙…
楚凌愣住，只看着他。
趁着他出神，龙斐清大笑着将他抱紧。
“你逃不了，这也是天意。”
他低头吻住楚凌，两人的身影在雪地里拉长。
楚凌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天空，他居然忘记了，老天爷跟自己是死对头，从来没有顺过自己的意…
既然如此，就让他自私一回吧。
楚凌想着，伸手回抱住了龙斐清。
“对不起，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