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翔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他，但也没再说什么，越过他的肩膀走了进去。
楚凌下意识地转身跟了进去。
自己可不是因为担心才进来的…
楚凌默念着，但脚下也没停着。
璟翔走过去的时候，几位太医都在皱着眉头，因为龙斐清看起来身体恢复得很好，脉象也正常，但就是让人觉得奇怪。因为，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但当璟翔走过去的时候，龙斐清一直淡然的模样才发生了变化。
“你来了？”
那样欣喜的样子，甚至让璟翔也有些措手不及，只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了起来，“是啊。”
龙斐清站了起来，将璟翔拉进怀里。
“我好想你，翔。”
翔？他叫自己翔？他说想自己？
璟翔愣着任他抱住自己，这样的感觉，就仿佛回到了六年前，这个时候的龙斐清，跟六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而这声翔，亦响在楚凌的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他不是忘了吗？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楚凌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无法做任何反应。
璟翔欣喜若狂地回抱住他，“清，你现在是不是——”
“等等。”
龙斐清打住了璟翔的话，放开他，与他对视着，“我以后，不会再因为你父王跟你闹别扭了。”
说着，又重新揽住了他，把下巴搁在他的头顶，轻轻摩挲。
“我会尽力，让你父王认同的。”
“……”
“……”
“……”
一时间，寝宫内除了龙斐清之外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楚凌现在头更疼了，尖锐的疼痛在脑袋里乱窜。
刘进喜脸色一白，走到了几个太医的旁边，示意之后，几人都跟着他走了出去。
寝宫内只剩下了三人，而楚凌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或许是感觉到了异样，璟翔从龙斐清的怀里探出头来。
龙斐清这才发现了楚凌，松开了璟翔，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璟翔惊讶的看他，龙斐清的态度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怎么回事？
“他是你什么人？”
他只想知道这个，给一个答案也好。
楚凌定定地看着龙斐清的双眼，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有那么强烈的倔强的念头。
璟翔也看向了龙斐清，怀着忐忑与不安。
截然不同心情的两人，都把目光紧紧地锁在了龙斐清的身上。
看着那双桃花般的眼睛，龙斐清心里突然有一丝异样升起，他皱眉，看向璟翔，对他也对自己说道，“我爱的人。”
狂喜在璟翔的眼里蔓延开来，也温暖了龙斐清的眼，他轻轻地笑，嘴角的弧度异常好看。
“是吗？”
楚凌只淡淡地问，却不等人回答便转身迈开脚步。
心里有东西在转身的霎那砰然而碎，碎片在心里扎出一道道流血不止的伤口。楚凌加快了脚步，眼眶热了起来。他不能，不能在他们面前掉眼泪，他决不允许自己这么没出息。
是吗？
是吗？
龙斐清脑海里反复响着这两个字。
看着楚凌挺直脊背走出去的模样，他的心竟然隐隐地疼了起来。
……
又一次走出了寝宫，只是这一次，楚凌没再犹豫地走开了。
这段感情，从开始就不是他愿意接受的，而如今，他更不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乞求者去挽回。就算那是因为龙斐清失忆了。
可是，他不能接受的是，为什么，偏偏忘了他？为什么记得所有却偏偏忘了自己。
“啊…”
由于走得太快，楚凌的手划到了路边的冰棱上，殷红随即便从那道细长的伤口中冒了出来，只是不及流下来，就在伤口处稍稍凝住了。
本来就冷了，这下手上更是火辣辣地疼。
楚凌只是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再怎么疼，也比不上左边胸口里让人窒息的难过。
走着走着，楚凌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他现在要去哪里？
或者说，他现在可以去哪里？
在这个地方，他留着的唯一理由，除了那个男人还有什么。
他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
抬头，怔住了。
这里，好熟悉。
楚凌走到了树下，粗壮的树干在雪中挺直了身躯。
他顺着树干坐在了雪地上。
——相信朕吗？
——朕会留你在身边一辈子。
“妈的…”
楚凌暗暗咒了一声，有温热顺着脸颊滑落，等不及落下就成了霜。
他收紧自己的身子，环抱着自己的双臂。
“混蛋！”
有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的感觉，楚凌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膝间。
因为有了那树的庇护，雪花落不到他的身上，只是那冷，却是从心里一直蔓延开来。不知坐了多久，天变得蒙蒙的，却不知道是天亮了，还是天黑了。
身体僵硬得很，楚凌动了动，想站起来。
只是刚动作，一双脚来到了他的面前，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刘进喜绵软而着急的声音。
“怎么能坐在这里？快，快起来。”
说着，就想将楚凌从地上拖起来，“皇上知道了，指不定要这么着——”
话说到一半，刘进喜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楚凌连看他一眼都没，重新坐回了地上。
“呵，谁会着急…”
虚渺的声音听得刘进喜一急，他干脆跟着坐在了楚凌的旁边。
“谁都急，咱家也急啊！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要是再坏了身体，等皇上恢复记忆了，那要怎么办？”
“记忆？”
楚凌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有白霜凝着。
“真的是失忆了，对吗？”
刘进喜脸色凝重地点头，“金太医说的。但究竟是暂时性还是永远性的，还无法得知。……你也不用担心，他还说，像皇上这样情况的，大多都是暂时性的…”
“不止这么简单的吧？他记得自己，记得璟翔，连你都记得。”
偏偏，把自己忘了。
刘进喜张了张嘴，没说话。
但过了一会，他还是开口，“那你要怎么办，就这样走了？然后留下皇上和璟翔太子一起吗？”
楚凌头靠在树干上，没有回答。
“楚凌，咱家知道，你这么爱面子的人，绝对不会去求些什么，平时虽然面皮够糙，但心思细腻…”
楚凌嘴角微抽，这话怎么听怎么损。
刘进喜没留意他的表情，继续说道，“但是皇上喜欢你，这是绝对的事实。在山上的时候，他怎么对你，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
见楚凌有些动容了，刘进喜的表情也缓和了些，“天快亮了，别坐了。好好呆在皇上身边，就算他不记得你了，你还记得他，不是么？咱家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一直都在接受，那么，就趁现在付出吧。”
他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除了那几年质子年，皇上都是在咱家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所以，咱家了解皇上。”
楚凌抬头看他，突然就觉得这张满是皱纹的脸很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