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胜后退一步,躲开了甄念歌,顺便护住他身后的阿若。
甄念歌的样子看上去很生气,她娇艳的面庞一时间姹紫嫣红,不大好看。
女子无顾额角散落下来的一缕碎发,皱眉冲肖胜道:“肖胜,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再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以后,你若还没有与阿若退婚上我家提亲,我可就不管买椟还珠,索性将你们一个个都拿进去便了!”
原来方才这些华服少女围成一团,就是在劝说肖胜退掉和阿若的婚事。
肖胜好像被骂累了,对甄念歌的话没什么反应。他无视对面穿着华贵锦服、周身璀璨饰物的贵家女子,一个利落的转身,回身接过阿若手中的饭盒。
对这个未施脂粉的朴素少女说话,也温温柔柔的:“阿若,辛苦你每日给我送饭。”
阿若颊上红润,抿起一个微微的笑容:“肖胜,你对我家的恩情,我也只能用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来回报了。”
少女的眸色忽然暗淡下来,她仰起头,重新认真地看着肖胜的眼睛:“或许你真的该考虑一下甄姑娘的话,若是那般,你就再也不用被我们连累了。”
甄念歌忽然冲过来推了阿若一把,阿若没有防备,一不留神被甄念歌推倒了。
阿若挣扎着想要起身,甄念歌却一脚踩在她用来支撑起身体的胳膊肘,那双美丽的眼中浮现起一阵怨恨:“阿若,你这点伎俩我早就见过,你不就是想让肖胜哥哥心疼你吗?别在这儿装好人了!”
但相较之下,更激动的反而是一旁的陆轻羽。
陆轻羽对碎了满地的珠宝十分心痛:“天哪,这么多珠宝碎掉,怕是会亏很多钱。”
陆轻羽十分痛心疾首。
林羡却毫不在意,仍旧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姿势,贴在陆轻羽耳边告诉他:“不止。”
陆轻羽瞳孔动了动。
林羡继续道:“其中有一件是上好的千年南珠制成的流苏,那珠子剐蹭到了,也便卖不掉了。”
南珠?
陆轻羽也略有耳闻,好像说是一种很名贵的珠宝。
他寻根究底道:“一颗南珠多少钱?”
林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千金不换。”
陆轻羽疑惑:“可是总得有一个明确的数目,才好叫甄府赔偿吧?”
林羡摇头,这句话像是从后槽牙摩擦处发出来的:“不,我为何要他赔钱?该教他用命来赔才是。”
—
三日之期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春笋破冰而出的时节,祭典也随之而来了。
按照大重律法,祭典就设在春节前的一周,准备祭典的和迎接新年的,就好似是毫不相干的两拨人,若在皇宫内外的路上随意揪两个人来,那么满脸严肃,愁云密布的,便是礼部和司礼监负责祭典的人;而那步履轻快,面带笑容的,便是各宫各部中整日嗑瓜子等着新年到来的清闲人。
陆轻羽一大早又钻进了书房,一踏进高度熟悉的门槛,便看见书案前,那个熟悉的深蓝色的清瘦身影早已执笔垂于纸面上,手腕与胳膊垂直,在写在竹简的奏折上奋笔疾书。
许是听着了门口的动静,林羡抬起头,对陆轻羽露出了两颗虎牙:“你起床啦。”
陆轻羽浑身还带着露水的微寒,满身水汽地往林羡身旁一坐,缩着脖子感叹:“外面真冷啊。”
好怀念羽绒服和空调!
林羡默默放下毛笔,伸手拈了一块什么东西,递到陆轻羽手中。
陆轻羽低头一看,他手中静静地躺着一块芡实糕,表面的纹路是仙鹤戏珠的纹样,别致可爱,依稀可见其雕工精绝。
上回林羡给宫中各殿送去了糕点,留给陆轻羽的那份就是芡实糕。
林羡的手艺很好,做出来的糕和别处的都不一样。
陆轻羽就又一次偶然说了句林羡的芡实糕很适合清亮的早晨,用来暖胃。
于是每天早上陆轻羽都能吃到林羡做的芡实糕。
陆轻羽满足地笑了笑,心想,就算是系王母娘娘,拿多厚的羽绒服、多大功率的空调来换,也抢不走手里的这块糕点。
“年尾没什么事好忙,便是有事,各部为了朝廷的颜面,也为了他们能过一个清闲的年,事情都压到年节之后再行办理。我看今日京中大牢已经关门了,只剩下一个管饭的还在。”
林羡把芡实糕保存得很好,送到陆轻羽手中的时候还带着热气,陆轻羽吹了一口才能入口。
他口中含着糕,含混不清地继续对林羡说方才听到的见闻:“还有,听说陆花朝和梁轻阴吵架了,在流华府中闹上吊呢。”
林羡这时才忍不住笑了:“你好像还挺幸灾乐祸。”
陆轻羽不服气地瞪回去:“我哪有!”
林羡重新拿起笔杆,一面说:“说说你自己吧。”
陆轻羽上前夺过林羡手中的笔杆,愤然控诉道:“林羡,你是不是在装傻?”
林羡被夺走笔杆,就好像被夺走了精气。
他看了眼自己如今和陆轻羽之间的距离,感觉不大安全,于是眼疾手快地将面前的竹简藏到一堆纸页的最下面,悬起的心才放下来。
林羡的模样看上去是真切的在诠释“不解”二字的含义:“什么装傻?”
陆轻羽气不打一处来,但看看林羡琉璃般的双眼湿漉漉地盯着自己,终究是不忍心下手打他,因此忍气吞声又咬牙切齿道:“我方才说六部之人清闲,他们哪里有什么要紧事,得你起这么早来批阅奏折?”
林羡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掩盖住他的心虚:“哦,这是先前堆积下来的,不是今日的。”
陆轻羽瞥了林羡一眼,最后没有追问。
他觉得,还是得给林羡自己的空间。
有些事情等林羡自己愿意告诉他的时候,自己自然会知道,若是执意去问,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
陆轻羽吞下最后一口芡实糕,甘甜扎实的味道还在口腔间回荡,他尽量简短地说道:“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在软甲中发现的那个四不像小动物吗?”
林羡:“记得。”
陆轻羽苦恼道:“今日天巍教主给我送信让我去见他,信中也提到了那个四不像,只不过上次刺杀你的任务失败后,他许久都未曾联系我,突然联系我,还关心我的安危,倒叫我看不清他的真实意图了。”
林羡皱起眉头:“你不是说,梁轻阴正在和二公主在流华府中闹上吊着么?他怎么还有空给你送信。”
陆轻羽恍然大悟地拍手掌:“你不说我又忘了梁轻阴和天巍教主是一个人了。不过我还真搞不懂他——整天精分有意思吗?”
林羡将眉头皱的很深,嘴角也不悦地垂下来,整个人仿佛用尽全力在讲“真晦气”。
陆轻羽觉得林羡每次这种时候都太可爱了,便忍不住伸手朝林羡头上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