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出胰腺癌晚期那天,苏景又跟白月光腻在一起。
可能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所以白月光刚一回国,苏景就日日去找她。
他总告诉我:“你大方一些,包容一点,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可我快死了啊。
苏景,我没有下次了。
1
深秋的冷风刺骨。
走出医院,我在街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胰腺癌,晚期。
医生浅浅淡淡的几个字宣判了我的死刑。
荒唐到我几乎以为这是恶作剧。
但看着医生怜悯的眼神,我又明白,这就是真的,就发生在我身上。
接过检查单时,我的手颤得不成样子。
这会儿才慢慢好了一些。
我慢慢挪着步子回了家。
活不了多久,日子总是要好好过的。
家里没有一丝亮光。站在玄关时,黑暗的客厅像怪物张开了大口要将我吞噬。
苏景不在。
我这才苦笑着想起来,这个点,他应该又跑去找李依晗了。
李依晗是苏景初恋,分手后远走国外,最近才刚刚回国。
所以一向忙碌的苏大歌手,最近总是不着家,只为照顾自己的小青梅。
而我,大概只有在床上,苏景才能想起来自己有个老婆。
当初我在事业巅峰期爱上他,宁肯退圈也要跟他结婚,后来更是一直帮苏景写歌,把他捧成了顶流歌手。
甚至因为写歌辛劳,累得掉了孩子。
那是我期待了许久的小生命。
却因为我的疏忽和过度操劳,三个月就胎停流产。
医生说我以后也很难再有孩子了。
我哭得崩溃,那时苏景还向我保证,说他一定会用生命来爱我,一定会对我好。
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心中酸涩难言,胃里也像吞了苦酒一般。
实在没有胃口。
苏景回来的时候,我正枯坐在沙发前发怔。
他换着鞋,探头看我:“怎么不开灯?吃饭了吗?”
五脏六腑好像都隐隐透着痛意。
我故作平静得笑了笑:“在外面吃过了,你吃吗,我给你煮点面?”
说着,我转身走进厨房。
苏景把我做的面吃得干干净净。
等他吃完,我把新写的歌递过去:“你看看,刚写完的。”
苏景叹息着,起身从背后拥住我。
“若若,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他说得情深,怀抱也足够温暖。
可我还是流了满脸的泪。
如果真是这样,你又为什么总要去找李依晗呢?
2
苏景今天心情很好,晚上拉着我讲了半宿的情话。
凌晨,等苏景的呼吸变得均匀。
我在黑夜里睁开了眼。
腰部细细密密得传来钝痛。
好像是癌症在反复提醒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夜里苏景的脸轮廓分明,还是能让我心动。
我暗叹了一声。
就这样吧,就当作不知道,然后相安无事得度过最后的时光。
反正,至多也就三个月。
第二天,我如往常一样去录音棚探班。
见我过来,前台的工作人员有点尴尬。
浅浅吸了口气,我径直来到录音室走了进去。
屋子里,苏景正侧头跟李依晗说些什么。
他们的姿态很亲密,从我的角度看,几乎快吻了上去。
我看着他们有些恍惚。
不由想起刚刚在门口听见的话。
“那个李小姐,是苏老师的初恋吧。”
“肯定是,都快笑出花来了。要我说,如果不是沐老师在,他俩迟早能成。太般配了。”
这样看,确实很般配。
见我过来,苏景蹙着眉:“若若,怎么不敲门。”
李依晗倒是马上站了起来,像是被吓到似的:“沐若姐,好久不见。”
我珉了珉嘴:“好久不见。来一起吃些下午茶吧。”
随即我转头向苏景解释:“以往也都是直接过来的,不知道今天你这里有客人。”
视线扫过李依晗,苏景冲我开了口:“依晗刚回国,不好找工作,所以我让她先来我这里过渡下。就是普通朋友,你别多想。”
李依晗慌慌张张得起身应和:“是的,我刚回国找不到工作。多亏了苏景,要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沐若姐,大家都是朋友,你别误会了。”
随即她又加了一句:“等我找到工作我马上就走,真的。”
被她诚惶诚恐得样子逗笑,苏景佯装生气:“你这说得什么话,见外了啊。”
“工作你慢慢挑,就算你一直没工作,我这里也养得起你。”
李依晗看了我一眼,随即嗔怪得瞪了一眼苏景。
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格格不入。
找了个理由,我逃也似的离开了。
出了门,我有些忍不住哽咽。
当初为了苏景我直接退圈。
没了工作后我也曾问他,自己能不能去录音棚作曲。
可苏景说影响不好,说不方便,说各种各样的理由,就是不让我去。
李依晗去得却如此轻松。
我只觉得心下悲凉。
到底是不一样。
3
游魂似的在街上游荡。
我什么都不想考虑。
但李依晗和苏静相视而笑的场面却偏偏往我脑子里钻。
平心而论,他们的确般配。
衬得我像个第三者,或者局外人。
腰部又传来隐隐的痛意,我不由得咬紧了唇。
医生说过,坚持化疗,还是有一定几率好转的。
只是好转,不是痊愈。
我知道,这是绝症,好不了的。
都是死,我宁愿开心度过最后几个月,也不愿让化疗把我折磨得憔悴枯槁。
痛意好像加剧了,没办法,我打车回了家。
苏景一直没回来,我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深夜我才听见开门声。
苏景好像喝了点酒,闷头就往我脖子上亲。
被酒气熏得侧过头,我推着他往浴室走:“先去洗澡。”
淅淅沥沥得水声响起。
我在床上昏昏欲睡,又被苏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醒。
“苏景,有电话!”我冲着浴室喊。
水声哗啦响个不停,苏景没听见。
这边的手机铃声还是一遍又一遍重复。
像是不接通电话就不罢休。
实在没办法,我翻出苏景的外套,摁下了接通键。
“到家了没?怎么不给我报平安,我会担心的。”
李依晗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像被烫到似的,我火速挂上了电话。
心像漏了个口子,寒意逐渐传遍全身。
苏景的外套还在旁边,上面满是女士香水的味道。
铃兰花香,李依晗最喜欢的一款。
让人忍不住去想,他们的关系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咬着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我鬼使神差得打开了苏景的聊天记录。
他的手机没有密码,但我从未私自打开看过 。
微信上置顶的除了我,还有一个名为【依晗】 的联系人。
在上面,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分享生活日常。
比我跟苏景的聊天频率多得多。
最近的一条,是今天晚上。
“烧酒屋的东西很好吃,但下次别喝这么多了,多让人担心。”
“没事儿,今天高兴。你喜欢的话咱们下次还去。”
原来,苏景说的每天忙工作,就是干这个吗?
我的手指有些忍不住发颤,好像连带着心脏也变得酸楚。
4
恍惚间,我没留意到苏景已经出来。
见我愣愣得对着屏幕出神。
他大步上前夺过手机,神色愠怒:“沐若,你什么时候学会偷看我手机了?”
我转身看他,病痛逼得我的语气带上燥意。
“你每天都跟李依晗聊天。晚上你们还一起吃饭。”
于是苏景的脸色转为不悦,他不耐烦得看着我 :“这只是同事间的正常交流罢了,你太敏感了。”
我的眼底不知不觉染上热意。
聊天,对视,吃饭。各种各样的细节逼得我无法喘息。
我不想管,但他们总是一次次跳到我跟前来。
我已经退无可退了。
我哀婉得看着苏景,流着泪求他:“苏景 ,你等三个月行不行?”
“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李依晗,你先陪我三个月。三个月后你再去找她好不好? ”
就让我最后的日子清静些。
但苏景好像突然生气了,他的语气不耐:“跟你说了多少遍只是朋友,别再胡搅蛮缠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我去书房睡,你自己冷静一下。”
5
一夜无眠,第二天中午我才浑浑噩噩起床。
苏景给我发来消息,说李依晗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
反复思量了几遍,我还是过去了。
李依晗家离我这不远。
到她家时,是苏景给我开得门。
将我领到客厅后他就转身去厨房打下手。
昨晚吵了两句嘴 ,我们俩谁都不想服软。
我的视线移到厨房,看见了苏景熟稔帮忙的背影。
在家里我把他照顾得什么都不用做。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被李依晗调教得择菜洗碗样样都会了。
两个人时不时调笑两句,像极了感情甜蜜的小情侣。
我默默侧开了眼,安静坐在沙发上。
不多时,李依晗端着菜跟我打招呼:“饿了吧,马上就好。”
我仰起头强颜欢笑:“还好。”
转身她催促起苏景:“ 快点儿端出来,再饿着客人。”
我喝了口茶,心里发凉,又觉得可笑。
我是客人啊。
那苏景算什么?
李依晗准备的晚餐很丰富,还专门为我煲了排骨汤。
“我看你太瘦了,就给你煲了排骨汤。你尝尝,里面放了党参,很补的。”
正说着,李依晗给我舀了一大碗。
我是不吃香菜的,但排骨汤里绿油油得一片。
本来就因为癌症食欲不佳。
这会儿闻到香菜味,我甚至有点想吐。
李依晗反复向我推荐排骨汤。
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我强忍着吃了一口排骨,然后再不肯动筷子了。
像是明白了什么,看了看我的神色,李依晗起身就要去厨房。
“是不是不喜欢,要不我给你做个别的?”
苏景摁住了她:“不用。哪儿那么娇气。”
随即他转头看向我,语气不耐:“你不是最喜欢喝排骨汤吗?”
“别人辛苦做的,不要浪费人家的一番好意。”
我的确喜欢排骨汤。
可我从不吃香菜。
加上得了癌症胃口很差,根本就吃不下荤腥。
苏景冷眼看着我,满脸的不满。
场面就此沉寂下去。
无声得对峙。
6
良久,我面无表情的拿起汤匙,闭着眼睛往嘴里塞。
香菜的味道还是很重,混合着排骨汤的肉腥味,让我几欲作呕。
我只觉得嘴里满是香菜和动物尸体混合的味道。
吃到一半,食物混合着铁锈气不自觉的往上涌。
我的耳边出现了奇异的嗡鸣声。
再也受不了,我跌跌撞撞得跑去卫生间。
“哗”得一下把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吐了个干净。
苏景的脸色彻底黑了,在门口冷眼看着我。
“怎么,不能吃依晗做的,一吃就吐了?”
李依晗站出来打圆场,她的声音委屈:“别这么说,是不是今天做的不喜欢啊。”
“还是我的手艺太差了,下次我再专门给沐若姐做。”
我弯着腰吐得昏天黑地。
到后面,几乎连苦胆都要吐出来。
李依晗说的对,我不喜欢香菜啊,为什么要勉强让自己吃下。
随即,我想到苏景根本就不关心我吃不吃香菜。
他只觉得我在耍脾气,故意刁难他的小青梅。
眼里不自觉的淌出热泪,我把腰弯得更深。
把眼泪藏起来,不让身后的两人看见。
可能是我的脸色太难看,苏景还是把我送回了家里。
在电梯里我就难受得捂住了胃。
刚刚剧烈的呕吐好像触发了我的病情。
现在从胃到五脏六腑 ,没有哪里是不痛的。
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各色的光斑。
我撑不住得弯腰倒在沙发上。
苏景见状,关心得摸了摸我的额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发烧了吗?”
见我不答,他将我搂进怀里:“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把头埋在了他脖颈间,低泣着摇了摇头:“不用,来大姨妈身体不舒服。”
去医院有什么用呢。
左不过就是得了癌症 ,早没救了。
苏景疼惜得摸了摸我的头,很关心的样子。
“还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我埋在他怀里,缓缓应了一声。
就这样吧,即便是假的。
我也想要这片刻的温暖。
7
痛了一晚,到最后我迷迷糊糊得睡着了。
醒来时苏景已经离开。
他给我发了信息,要去外地参加活动,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我待在家里继续帮他写歌。
盘算着日子,我得在离开前多给他留下几首歌才行。
第二天晚上,我提前准备了一大桌菜。
可到了凌晨,苏景还是没回家。
有点担心,我忍不住拨打他的电话,却被提醒一直占线,微信也没人回。
越来越多的不安涌上心头。
我担心苏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正常延误,还是出了车祸?最近天气冷,高速都结冰了,是有这种可能。越想越怕,我摩挲着手机,甚至有股报警的冲动。
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我的手指无意识点到了朋友圈。
最近一条是李依晗发的,背景应该是在滑雪场。
我的丈夫就在上面,他和李依晗并排着朝镜头比耶,看着很登对。
配文是:竹马青梅,滑雪打卡咯。
刚刚焦躁不安的心像是突然漏了气,一下凉得彻底。
我面无表情的靠在沙发上,盯着时钟闷不吭声。
等苏景顶着一身寒意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看见黑暗中我的身影,他的动作顿了顿:“若若?怎么还不睡?”
我直直得看着前方,只是问他:“好玩吗?”
他有些沉默:“依晗今天生日,她在国内没什么朋友了,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火气一下从胸口烧到脸上。
我被激得眼前发黑:“那我呢,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就忍心让我失望是不是!”
像是才想起来,苏景拿起手机,然后磕磕绊绊得解释:“手机掉在滑雪场了,我一直在找,可能占了线......”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径直拿起刚谱得曲子,在苏景不解的眼神下撕得粉碎。
“苏景,我以后不会再给你写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