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苏景的表情错愕，看着我的眼神隐含不满。
“你这是又闹哪一出，只是没回消息至于吗？”
“你问我至不至于？”
我走近了苏景，直直得望进他眼里：“当然至于！我的丈夫为了陪别的女人夜不归宿。你说至不至于？”
“苏景，你这些天到底在干什么啊？”
被我突然的爆发惊得怔了一瞬，苏景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真可笑。
我闭上了眼深吸口气。
连骗都不愿意骗我。
“我去书房睡。”
“还有，我跟依晗本就没什么，是你太敏感了。”
苏景侧着头跟我说，声音有些不耐。
心中讥笑，“哐啷”一声，我直接把门关上了。
腰部传来钝痛，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李依晗突然打来电话，声音内疚：“对不起啊沐若姐，昨天是我生日，我没什么朋友，苏景才来陪我的。”
“你别多想，说到底这还是我的错。”
我躺在床上，额头上疼的满是冷汗。
听到这话不由得讥笑：“你还真是什么事都知道，刚刚才跟苏景打过电话吧。”
顿了一瞬，李依晗接着道歉：“我不想破坏你们的家庭，有时间我当面向你解释吧。”
“你别跟阿景置气，要骂就骂我吧。 ”
这还护上了，我被气得眼前发黑。
“你要真知道错了就离苏景远一点，越远越好！”
忍不住冲李依晗大吼，我挂断了电话。
半夜出来喝水时，厨房的灯还亮着。
我听见苏景背对着我打电话，声音是刻意压低的。
“我知道你担心，放心吧，再给我点时间，我能处理好。”
手指一点点攥紧，我咬紧了唇。
他这是要跟我离婚吗？
心里愈发悲戚。
苏景挂了电话正要回身。
我急忙快步走回房间，装作自己未曾发现。
侧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泪又晕湿了枕头。
一夜无眠。
9
没两天，苏景突然给我打来电话，冷声让我到医院来。
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我着急忙慌得赶了过去。
到那里却看见李依晗哭得梨花带雨。
而苏景，正揽着她的肩安抚，一脸疼惜。
见到我，苏景的脸阴得吓人：“沐若，是你逼依晗辞职的。”
“没有，她给我打电话 ，我只是......”
李依晗垂着眼睛哭泣，没有抬过头。
“够了！你如果不逼她，依晗怎么会在街上发传单然后被冻昏迷！”
“外面都零下了，你怎么这么狠毒？”
他看着我一脸怒色。
我刚想解释，李依晗却抢在我前面开口。
张嘴又是熟悉的道歉：“都是我的错，阿景你别说了，你已经结婚，我本来就该离你远一点。”
“你们别再为了我吵架了。我知道沐若姐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太爱你了。”
说完，她像承受不住似的崩溃大哭，连肩膀都跟着颤抖。
苏景看着我的眼神愈发不满。
“你要是还有一点心，就留下来照顾依晗，直到她康复出院。”
这会儿李依晗又缄默了。
我站在原地，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怎么我说的话，苏景就是从来不听呢？
李依晗那样明显的手段，也就他会信。
心中悲凉，我看了一眼苏景，直接转身离开。
10
回家之后，五脏六腑又开始传来钝痛。
这次发病好像引起了高烧。
我的脸上满是冷汗，然后又被高温蒸发。
苏景一直没回来。
我瘫在沙发上起不来身，下意识给他拨去电话。
“苏景，我好像生病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冰冷不耐的男声传来：“那么巧，你也病了。”
“不要再耍这种小心思，你不就是记恨我在医院照顾依晗吗？”
“病了就去看医生，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
他直接挂断了，不再理会我的死活。
我被绝望吞噬，挣扎着给自己打了120 。
再次醒来时，窗明几净，我已经在医院了。
医生摇着头劝我，说身边一定要有人陪同。
见我侧头沉默，他又跟我说：“你家属呢，我要问问他是怎么照顾病人的，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家里。”
我低头看着手机，不自觉溢出苦笑。
住院三天了，苏景到现在连个电话或者短信都没给我发过。
有家属又怎么样呢，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小青梅，哪里能想起来我？
见我这样，想到我一向都是自己来做检查，医生叹息着走远了。
我在病床上坐着，觉得浑身止不住得发寒。
出院的这天，我在大厅看见了苏景。
他小心得扶着李依晗，后者还温柔得抚摸着肚子。
他们去的方向，是二楼妇科。
心里咯噔一声，我鬼使神差得跟了上去。
11
李依晗从妇产科内走出来。
她仰头看着苏景，神色担忧 ：“阿景，医生说我有贫血，不利于胎儿成长。”
背对着苏景，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没关系，妊娠期缺铁很正常，我家还有药剂，回去我拿给你。”
他们凑在一起说话，姿态亲密得像是任何一对正常的新手爸妈。
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我站在原地，不敢想象他们居然真能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
苏景说得补铁药剂，还是我怀孕时他特意从国外托人寄来的。
可没等寄到家，孩子就因为操劳过度流产了。
如今，这药剂还是用上了。
我只觉得荒唐又可笑，还有隐隐的愤怒。
它们堵在我的胸口，哽得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浑浑噩噩得回到家，我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力竭得倒在沙发上。
看着地上刺眼的血渍，我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得惊人。
就到此为止吧。
苏景回来时已是深夜。
我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提前拟好的离婚协议。
他走过来：“怎么又不开灯，不是说好不用等我吗？”
我抬头看着他的脸，跟当年结婚时一样俊秀。
好像又闻到了浅淡的女士香水味，有点恶心。
深吸了口气，我的声音嘶哑：“苏景，我们离婚吧。”
他的表情惊愕：“若若，你在说什么啊？”
我把协议书递给他：“我说，我们离婚吧， 别互相折磨了。”
他却突然发了火，红着眼把协议书撕得粉碎。
“你别闹了行不行！我累一天回来你就给我看这个？”
“那你想看什么？看李依晗的妊娠报告吗！”
面带嘲讽，我看着苏景一字一顿！
“苏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这样说着，我几乎克制不住喉间的呕吐欲。
跑去卫生间吐到肚子抽痛。
12
等出来后，苏景在沙发上枯坐着，难得点了根烟。
那么多年了，这个场面我只在他刚出道时见过。
好像又有些隐隐想吐。
坐到苏景对面，我冷笑一声：“别装得像舍不得一样，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他看着我，烟雾缭绕间衬得神色哀伤：“若若，我不同意。我们好好谈谈。”
我抱臂看着他：“好啊，那就先谈谈，怀孕是怎么回事。”
苏景变得哑然，神色有些无措。
于是，我的心也在这样的沉默下愈发悲凉。
半天，苏景才嗫嚅着吐出一句：“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看着他冷嗤：“李依晗才回来多久，你们就那么忍不住。”
“也是我傻，居然真的信她是你助理。”
我觉得挺没意思的，转身就要离开。
临走前甩给他一句：“没什么好谈的，回头我拟好协议去找你。”
苏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但能不能先别声张……”
这个时候，还为李依晗的名声考虑吗。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我直接离开了。
几天后，我去工作室给苏景送协议。
李依晗在他办公桌前坐着，还使唤前台给我倒水，姿态自然得像是老板娘 。
见到我，李依晗咬着唇起身道歉：“沐若姐，我是没工作才继续来这里做助理的，你别误会。”
懒得看她的表演，我把离婚协议放下就走。
李依晗却堵在门前，她两眼通红得看着我：“实在抱歉啊沐若姐，我不想破坏你们夫妻关系的。”
“你们如果真离婚，我就成罪人了。”
我看着她，忽然嗤笑：“装这出有意思吗？”
“你待在他身边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
李依晗又流着泪道歉，还上来拉住我的手臂：“我们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阿景是特别好的人，跟他离婚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不耐烦了，推开她就要离开。
李依晗却突然神经兮兮得凑到我耳边：“其实，他是真的不想跟你离婚。”
说完，她猛然撞向桌角。
我想伸手，但根本拦不住她。
苏景惊怒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沐若，你在干什么！”
13
李依晗倒在地上，裙摆下慢慢渍出血色。
她的神色痛苦，满脸冷汗的样子看着更可怜了。
苏景冲过来，将我一把推到门边，然后小心得扶起李依晗。
手臂被撞得钝痛。
我抱着手，冷眼站在旁边看李依晗表演。
她哭着靠在苏景怀里，脸色煞白。
晕倒前还不忘多说一句：“你别怪沐若姐，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撞开我的肩，苏景双目通红得抱起李依晗去了医院。
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我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医生说李依晗的孩子保不住了。
苏景沉着脸看我，面色阴沉：“她是个孕妇，你怎么那么狠毒！”
我抬头看他：“我说是我推的了？”
我的丈夫啊，每一次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站在小青梅那边。
从不管我说了什么。
他赤红着眼，瞪着我像在看什么仇人：“不是你还有谁，你自己没孩子就见不得依晗有孩子是不是，你当初流产就是活该－－”
“啪！”
我气得浑身颤抖，扬手给了苏景一个响亮的巴掌。
苏景怎么敢在这时候提起孩子！
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他是最没有资格说得人！
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苏景冷静了下来，颤抖着想向我道歉。
“若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谁也不能往我头上扣黑锅。”
“苏景，没脑子的话就去查查监控，看看到底是不是我推的她！”
说完我转身便走。
到了大厅，又有一阵克制不住得呕吐欲传来。
思及这段时间的异常，我去妇科做了个检查。
然后就拿到了妊娠证明。
无意识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突然变了想法。
14
到了家里，我看着自己那份离婚协议出神。
苏景回来了，站在玄关看着我神色复杂。
良久，他才犹豫着说：“依晗的孩子不是我的。”
我靠在沙发背上看他，没有言语。
他急了起来：“真不是我的。”
“还有流产的事......对不起。”
我嗤笑一声，看样子，这是看完监控回来了。
至于孩子，不是自己的都这么上心，谁能不说一句深情。
苏景蹲着仰头看我：“若若，离婚的事要不你再想想，其实我对依晗真的－－”
“好啊，暂时先不离了。”不想再听废话，我直接打断了他。
肉眼可见得松了一口气，苏景有些如释重负。
他握着我的手：“ 要不我们去吃烛光晚餐？就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
看着他认真的脸，想起那份妊娠证明。
我点头答应了。
可苏景又爽约了，说去停车，然后就不见人影。
我独自一人吃着饭，也没想找他。
李依晗给我打来电话：“沐若姐，你还在餐厅吗？”
“别等了，苏景在我这里，我家电闸坏了，我实在害怕，就让苏景过来陪我了。”
“你别多想，我们只是朋友......”
嗤笑一声，等她说完我才挂断电话。
李依晗这人也有意思，当初苏景应该推荐她去当演员。
15
苏景深夜才回来。
我没等他，一个人先睡了。
他蹙着眉给我掖了掖被角：“怎么这样瘦了。”
我转身看着他。
苏景又局促得向我道歉：“对不起啊若若，依晗那边突然跳了电闸，她一个女孩不方便，我就－－”
我淡淡的回复他：“我懂，你去照顾她了。”
“我没多想，你们是朋友，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看了我半响，苏景忽然叹息着吻住我的唇。
他的手探进被子，逐渐向里摩挲。
想到那张妊娠单，我猛得推开了他。
错愕的看着我，苏景以为我还在生气。
于是他靠过来，小心翼翼得握住我的手：“要不我们去宏顶天台，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考虑了片刻，我又应了下来。
苏景肉眼可见得长舒了一口气，叹息着将我搂在怀里。
宏顶天台很高，几乎能看到整座城市的夜景。
以前我工作拼命，性格骄傲，最喜欢在这里俯瞰南城夜景。
如今坐在这里，却只觉得身心都是寒意。
苏景打开了礼物盒，里面是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以前我曾不经意说过最喜欢这款。
不曾想苏景居然还记得。
我浅浅笑着：“谢谢，我很喜欢。”
苏景勾了勾唇角，探身给我戴上。
摸着我冰凉的脖子，他又皱起了眉，替我把围巾围上。
“这么不注意身体，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些哑然。
其实我已经病得快死了，戴不戴围巾也没什么区别。
没人说话，难得的温馨。
我跟苏景已经很久没这样相安无事得待在一起。
手机铃声在夜空里突兀得响起。
看了看我，苏景直接挂断了手机。
我不动声色得观察着。
这个时间点找他，恐怕那位小青梅，又出什么事了。
不多时，手机铃声第二遍响起。
苏景皱了皱眉，脸上带着隐隐的焦躁。
犹豫了一瞬，苏景还是挂断了。
我坐直了身体，无声得看着他。
果然，第三遍，手机不依不饶得叫着。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苏景对着手机发怔，面色犹疑。
我直接点了接通，然后递到他眼前。
李依涵的声音带着哭腔：“阿景，我高烧了，你能不能来我家看我。”
看了我一眼，苏景有些犹豫：“我给你叫个120吧。”
李依晗的声音愈发虚弱，她咳的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咳咳，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阿景，你来一趟好不好？我觉得我要烧死了，我起不来咳咳。”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混着剧烈的咳嗽声，似乎病得很重。
看着我，苏景的神色有些躲闪：“若若，现在有点急事，我必须得去依晗那里一趟，她一个女孩子……”
我忽然笑了，温柔得望着他：“去吧。”
似乎对我的懂事十分感动，苏景弯腰亲了亲我的脸：“你真好，下一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我想说出口的那句“路上小心”也就四散在空中，无人回应。
看着苏景的背影，我有些疑惑。
之前我也是高烧，也是快死在家里，苏景当时并没有过来。
如今，却着急得赶着回去见李依晗。
明明我也是女孩子，也总是一个人，不是吗？
他不愿跟我离婚，又舍不下李依晗。
我不懂。
夜色漆黑，今晚没有星光。
天空没什么好看的，于是我继续低头看夜景。
夜晚的天台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
让人想，径直跳下去。
16
突然想到，第一次约会后，我还创作了一首歌。
就叫天台，是我送给苏景的出道礼。
也就是从那首歌开始，我彻底退出乐坛。从此再也没有沐天后，只有苏景的妻子。
如今，连这个身份也像个笑话。
坐了半天，我打车回了家，翻过那张妊娠单摩挲了许久。
然后把自己的首张专辑翻出来，上面早已落了灰。
我慢慢地听了一曲又一曲。
直到整张专辑都放完，苏景还是没回来。
我知道，他今晚不会回来的。
他那个小青梅啊，最会拖时间。
我换上了最喜欢的一件晚礼服，火红的颜色。
浸在水里显得更加明艳
这是我拿到最佳女歌手时穿的。
那时，我的第一首专辑就拿了奖，是圈里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
天赋，粉丝，资源。
应有尽有。
没有比我更幸福更骄傲的女孩了。
可是，一切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我举起手腕。
拿起准备好的工笔刀，对准动脉狠狠划下。
血色从手腕奔涌而出，然后溢在水中。
跟裙子一样的颜色，很美。
体温迅速流失，五脏六腑好像都在痛。
我笑着闭上了眼 。
所有的痛苦和磨难都是从遇到苏景开始的。
如今，我解脱了 。
17
看着浴缸里那张沉睡的脸，我才恍惚意识到，自己死了。
玄关传来开门声。
我飘过去，看见了苏景焦急的脸。
他开门想说些什么，看见淌到客厅的水，又白了脸色。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流那么多血，整个屋子里都是浓重得铁锈味。
苏景神色仓惶得跑去浴室。
我躺在里面，睡得安详。
脸浸在水里，是已经死亡的状态。
像是被巨大的痛苦侵袭，苏景张着嘴，溢出几道气音。
他爬着上前把我捞出来，无措得摸了摸我早已冰冷的脸：“为什么啊，若若......”
没有回应。
于是苏景颤抖着拨打了120，怒吼着让医生快来救人。
看着他目眦欲裂的样子，我只觉得可笑。
怪不得能跟李依晗在一起，都是演员。
焦急得在客厅等待，视线扫过，苏景突然看见了茶几上的妊娠诊断书。
还有我生病以来的病历单。
癌症，怀孕。
看着这两个字眼，他像被抽去了魂魄般，怔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瘦弱，憔悴，以及最近的反常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在他跟李依晗纠缠的时候，沐若独自承受着癌症和怀孕的痛苦。
他这个丈夫，到底做了什么呢？
“啪”得一声，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苏景又哭又笑，声音嘶哑难听。
手机突然传来提示音。
是医生提醒复查的消息。
往上看，就在三小时前，李依晗也曾发来信息。
苏景颤抖着点开。
“沐若姐，又在等吗？苏景还在我这里，今晚不回去了。”
“听说这次你没拦他，谢谢你成全我们。”
像是彻底明白了以前的许多事。
苏景抱着自己的头跌坐在客厅。
他反复看着妊娠和病历单，而后，崩溃痛哭。
看着他那样，我只觉得无趣。
身体越飘越高，我看见了救护车赶来将我抬走。
看见李依晗追过来说些什么，然后被苏景一巴掌扇倒在地。
还看见苏景对着我的尸体痛哭流涕。
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意识彻底消散前，我意识到，自己彻底解放了。
下辈子，再不碰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