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就要凑一块吃才美味啊！”——吴静芳
吴敬芳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公司的大门。
前台：“你好女士，请问有预约吗？”
吴敬芳：“我是来上班的。”
前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未做出反应，人事便主动把吴敬芳招揽了过去。
“吴阿姨，这里！”
姜甜一愣，抬头看了一眼，竟是吴敬芳。
众人见实习生是个老太太，也面面相觑。
吴敬芳朝姜甜笑了笑，姜甜避开了她的眼神。
刘经理热情地把吴敬芳拉过来：“可能大家会奇怪，为什么公司会招收一个60岁的实习生。但是零计划的初心就是面向不同人群招收对设计行业有兴趣的人才，不论性别，不论年纪。吴阿姨在这个年纪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我觉得应该给她这个机会。而我相信，她的故事，也能鼓励到在座的各位。”
胡德湘带头鼓掌，欢迎吴敬芳的加入。
姜甜则盯着人事手里的摄像机镜头，无奈地摇头。
“非常荣幸能成为翌禾立通的实习生，别看我年纪在这儿，但我在室内设计这行还是个小学生，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刘经理笑呵呵地：“姜工，以后就由你负责带她。”
姜甜如雷轰顶，在人群散去后也没搭理迎上来的吴敬芳，径直跟着刘经理走进办公室。
“不是说就招赵雪一个人吗？怎么还有吴敬芳？为什么还让我来带她？”
“你不是说自己没事干吗，带实习生不是正好。”刘经理喝了口茶，“她基础不好，你得多费点心。”
姜甜：“经理，你应该清楚培养吴敬芳这样条件的实习生，要付出多大的精力和时间。请你给我一个带吴敬芳的理由。”
“我当然知道她想学会设计犹如天方夜谭，又不是真的让你教会她设计，不用这么紧张。”
“什么意思？”
刘经理看了看紧闭的办公室门，压低声音：“公司最近拍的短视频流量一直上不去，我打算拿吴敬芳做做营销，到时候你配合一下，稍微教她一点东西就行了。”
姜甜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你拿她当工具人？ ”
“除了我们，谁会给她这样的工作机会？互惠互利的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姜甜皱眉：“等实习期一到，你想让她怎么办？”
刘经理有些不耐烦：“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要是想好好在公司呆满一年回北京，就按我说的做。”
姜甜冷冷地看着刘经理。
吴敬芳坐到自己的工位前，桌前有一台办公电脑，她从包里拿出笔和笔记本放到桌前，以及两盆迷你多肉盆栽。
吴敬芳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她满心欢喜。
隔壁的赵雪提醒她：“缺什么办公用品可以去人事办公室领哦。”
“好的，谢谢！”吴敬芳把桌上的一个小盆栽递给赵雪，“这个送给你，入职礼物。”
赵雪很是惊喜：“好可爱，谢谢奶奶——阿姨！”
吴敬芳还想说什么，人事在不远处招呼她。
姜甜从经理办公室回到工位时，吴敬芳正在公司大门口，背靠着翌禾立通设计的logo，摆着拍照的姿势。
“脸稍微往左边偏一点。”
吴敬芳照做，满面笑容。
人事按下快门，给吴敬芳拍了好几张照片，十分满意：“完美，吴阿姨你太上相了。”
吴敬芳笑笑：“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她往办公区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姜甜，立刻小跑着上前炫耀着：“刚才人事小姑娘给我拍了工作照，说要放到公司的公众号上呢。”
姜甜无动于衷：“给赵雪拍了吗？”
吴敬芳摇摇头。
姜甜叹气：“成吉祥物了都不知道。”
吴敬芳一头雾水。
姜甜不忍心说下去，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转头回到工位。
吴敬芳紧紧地跟上，在姜甜身边坐下：“姜老师，今天的工作任务是什么？”
姜甜差点被水呛住：“别叫我姜老师！”
“那还是像在家那样，叫你小姜？”
对面的同时听闻，投来八卦的眼神。
姜甜有些不自在：“叫我姜工好了。”
“姜工，我现在该干些什么？”
“安静地呆着。”
吴敬芳看着已经忙碌起来的赵雪，欲言又止。
姜甜心里五味杂陈，但很快想到了一举两得的办法：“我给你找几套图，你看完之后逐个分析一下这些房屋的特点，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吴敬芳高兴起来，很快就收到一串姜甜的微信，全是房屋的照片。她戴上老花眼镜，仔细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起来。
为了欢迎给新来的姜甜和实习生们办迎新会，刘经理预订了餐厅搞团建，强制要求所有人都参加。
逃不掉的姜甜坐在角落的位置，象征性地附和着领导的发言，一脸事不关己。赵雪年纪小，没喝过什么酒，刚喝了一口就呛得不行。但还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同事非要拽着她喝，说她不喝就是扫兴。姜甜看不过去正要开口，就见吴敬芳笑盈盈地接过赵雪的酒杯。
“为难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人家还长身体呢，我替她喝！”
吴敬芳连干了两杯酒，众人欢呼。
刘经理趁着气氛热烈举起酒杯：“我一看老吴就是酒量不俗，以后公司要有什么应酬，我得带上老吴。来，我再跟你走一个。”
吴敬芳又是一杯酒下肚。
姜甜趁着所有人都围着吴敬芳转，悄悄离开酒席去厕所透透气。有人注意到了她的离开，终于放开胆子向刘经理八卦起她的过去。
“经理，这个姜甜凭什么能空降过来做主案？”
“什么空降啊，她就是被总公司贬到我们这儿的。”
此言一出，因为微醺渐渐放空的吴敬芳支棱起耳朵。
“她这人，也不知道是轴，还是脑子有点不正常。我们平时赚点材料抽成不是很正常吗，她倒好，把这事跟人业主说了。挡了领导的财路，领导当然留不得她啊。我们啊，跟人家不是一路人。”
同事们刚要开始窃窃私语，姜甜就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饭桌，拿起筷子吃菜。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刚才的话。刘经理正想转移话题，吴敬芳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开口了。
“这么做有错吗？昧良心的钱本来就不能要……”
姜甜愣了一下，就见她举起酒杯，越过好几个人向面露不悦的刘经理敬酒。
“经理，再次感谢你能给我这样宝贵的机会！我干了，你随意！”
吴敬芳正要仰头饮尽杯中酒，就被姜甜拦住。
“你喝这么多明天怎么工作？”姜甜夺过酒杯，向刘经理示意，“我也算是初来乍到，敬经理，也敬大家！”
聚餐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了餐厅。都有点喝多了的吴敬芳和姜甜互相搀扶着走出餐厅。姜甜迷迷糊糊间，竟然看见了周业闻。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接我小姨。”
周业闻从她身上接过吴敬芳，假装没看见姜甜诧异的表情。
“你是她外甥？”
“回去再说吧，很晚了。上我车。”
他也没给姜甜拒绝的机会，兀自扶着吴敬芳就走。姜甜没辙，只能跟着这两人走。一路上，周业闻稳稳地开着车，姜甜和吴敬芳坐在副驾上吹着微凉的晚风，没有任何交流。
但这却是姜甜回苏州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到了安稳。
三人一起回到三十三号院。吴敬芳已经不省人事。两个年轻人费了好大的力气将她安置在床上。周业闻忙得满头大汗，姜甜也彻底没了醉意。两人把吴敬芳的房门一关，大眼瞪小眼时才意识到接下来才是真正尴尬的时刻。
沉默半晌，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谢谢你。”
“早点休息。”
然后陷入新一轮的尴尬。
周业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在走之前帮小姨一把。
“我知道你排斥我小姨住在这儿，但你有什么问题你别为难我小姨，可以直接……来找我。”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还没来得及补救，就看见初恋女友露出了他最熟悉不过的表情——准备咬人。
“为难？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周业闻本想解释，但一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立刻硬气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阅读理解还是做不明白。”
“那也比你用词不当来的强。”
周业闻轻笑：“你都知道是我用词不当干嘛还跟我较真？你和我小姨——”
姜甜不耐烦地挥挥手：“如果你真的怕我欺负你小姨，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走？由此可见她根本就不会听你的。那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呢？这事儿轮得到你来管吗？”
周业闻被她怼得一愣一愣，几次张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憋着气走出三十三号院。刚走出大门正想回过头反击一句，却见姜甜干脆地关上了大门，完全没有丝毫留恋。
周业闻莫名有些心堵，但最终还是把复杂的情绪化作一声自嘲。
上午十点半。
吴敬芳匆匆忙忙地赶到公司，头发还是乱的，正巧碰到人事路过。
“迟到三次要扣百分之二十的工资哦。”
吴敬芳慌慌张张地点点头，赶紧冲到工位上做好。彼时的姜甜已经玩了半个小时的俄罗斯方块了。老太太凑过头去，语气有些嗔怪。
“你上班怎么不叫我？”
“谁让你昨天喝那么多。”
吴敬芳还想说什么，胡德湘走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面色为难。
“姜工，你有时间吗？我有个客户着急量房，但我实在走不开，能麻烦你帮我去一趟吗？”
姜甜正闲得发慌，立刻点头答应。她没有带吴敬芳的意思，拿着业主家的钥匙就走，完全没有带上吴敬芳的意思。结果老太太十分自觉地跟了上去。
“姜工，你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姜甜皱眉，开始回忆：“什么？”
吴敬芳钻进了电梯：“我呀！”
姜甜语塞。
电梯到达负一层的地库。
姜甜转头把车钥匙递给吴敬芳：“你来开吧。”
吴敬芳很是慌张：“不行不行，我不会。”
姜甜错愕：“那你为什么还要买车？”
“总有一天会开的，我已经报名驾校了。”
“你真是我见过最自信的人。”
“都不看好我，如果我再不给自己一点信心，那就真的走不下去啦。”
姜甜默默启动车，吴敬芳在一旁系上安全带：“我太羡慕你们了，能在最好的年纪，靠自己喜欢的事赚钱。”
“你怎么知道我们干的就是自己喜欢的事？”
“别人我不知道，但至少你是。你跟别人聊设计时，眼睛都是亮着光的。”
姜甜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心里五味杂陈：“吴阿姨，我跟你说实话。我之所以从北京的公司被调过来，是因为挡了别人的财路。这种事分公司的领导当然也清楚，虽说我是主案，但其实分不到一个项目。所以呢，你做我的实习生，是干不到什么活的。你还不如另谋高就。”
吴敬芳却完全没有跟着她的话题走：“为什么要等公司给你项目呢，我们可以自己去找项目。等你找来了项目，公司还能放弃赚钱的机会不让你干吗？”
姜甜一愣，觉得吴敬芳说的竟然有几分道理，但仍旧选择嘴硬。
“找项目又不是地上捡树叶，哪儿那么容易。”
她将油门踩到底，没半个小时就开到了目标小区。
两人找到胡德湘业主的房子，吴敬芳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眼巴巴看着姜甜拿出水平仪和平板，露出渴望但不敢放肆的表情。姜甜被她盯得于心不忍，终于还是手把手教了她一点事情。虽然进度慢了点，但终于如老太太所愿一起工作上了。
等姜甜回到办公室，胡德湘不在，只有赵雪还在忙着。姜甜只能把数据托付给这个年轻的实习生。对方尽管被杂活忙得焦头烂额，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跟姜甜保证。姜甜看着她专业又努力的样子，想起回家还要见到的吴敬芳，心里对胡德湘生起一丝羡慕。
市银行大厅里，林小小面无表情地在二号柜台里处理着业务，点钱、操作电脑、打单子。她把单子丢到凹槽里，对着话筒发出没有感情的声音。
“左下角签名。”
柜台对面的阿姨签了名，又把单子丢进凹槽。
林小小一顿操作后，把办好的存折滑过去：“您好，可以了。”
阿姨把存折掏出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林小小，似乎有些不满。
这时，柜台左侧的机器准时响起邀请打分的机械女声。
阿姨又看了一眼林小小。
放好单子的林小小有些莫名地看着她：“您还有什么事吗？”
阿姨摆摆手，在机器上按下了“一般”的按钮，然后匆匆离开。
林小小并不在乎她给自己的打分，按下通知下一个业主的按键，听着广播邀请下一位顾客的声音开始伸懒腰，完全没注意眼前坐下的人是谁。
“您好。”姜甜很是礼貌。
林小小瞥了她一眼，因为过于震惊差点大声叫出来。她赶紧捂住嘴，傲娇地对姜甜发出冷哼：“您好，办理什么业务？”
姜甜想了想：“嗯，挂失补办？”
林小小一愣：“卡丢了？”
姜甜：“那倒没有。卡好着呢。但是发小快没了。”
林小小目瞪口呆。
姜甜叹气：“哎，早知道就不搞什么惊喜了，弄巧成拙了不是。”
林小小又好气又好笑：“你在北京这些年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姜甜在银行等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守到林小小下班。两人在露天餐厅里畅聊了近些日子来的种种——主要是姜甜在吐槽吴敬芳，林小小瞪着溜圆的大眼睛疯狂吃瓜。
“所以，你现在跟一个老太太一起住？然后她现在还成了你的实习生？”
姜甜点点头。
“这要不是你亲口跟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都市奇人传呢。”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有空来找你了吧，真的是一地鸡毛。”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姜甜想了想：“我还是想劝老太太搬出去，她每天四五点就起，再这么下去，我迟早神经衰弱。但她从外地来好不容易住下来，就让她这么搬出去我又有些不忍心。”
林小小灵机一动：“其实你来我家住。书房收拾收拾能放床。”
姜甜全身都在抗拒：“去你家，每天被你爸妈盯着十点必须睡觉？我可受不了。”
“那我跟你一起搬出来，合租个两居室！”
姜甜看林小小的眼睛放着光：“你认真的？”
林小小眼中的光瞬间暗下来：“算了，我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没事，你不用为了我出来租房子。自己家住着多舒服，什么都有。”
林小小笑着点点头：“你就这么回来了，让你那个男朋友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是节假日飞回北京看看他。好几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年。”
林小小想起之前姜甜给她那通电话：“熬不过就分，我一直觉得你跟老周最配。”
姜甜很不高兴：“林小小——”
林小小继续揶揄她：“你摸着良心讲嘛，见到久违的初恋什么感觉？是不是回忆起了曾经的心动瞬间？”
姜甜沉默。
林小小怕她真的不高兴，赶紧把话题往回捞：“哎呀，青春期的感情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俩习惯一下完全可以做朋友嘛。哪像我和我前夫，一拍两散之后他远走高飞，据说还谈了新女友，这种情况再见面，那才叫真正的尴尬呢。”
姜甜想起自己看到周业闻时片刻的窒息，再看看林小小眼底的惆怅，心里愈发不好受。
姜甜举起酒杯：“别老想着过去了，人得往前走。”
“好，不说了。”
两人在温柔的夜色中干杯，脸上皆是满足的笑容。与此同时，吴敬芳正躺在三十三号院天台的躺椅上，跟长姐吴敬芬视频。
“你自己搬的家？周业闻那小子呢？”
吴敬芳：“我就没告诉他。别给你儿子添乱了，他开店也忙，一大堆事要处理，别逼他往我这儿跑。”
吴敬芬越说越气：“我还不是不放心你？这么大年纪了突然闹离婚，还非要一个人回扬州过，你说你是何苦？”
“我就是不想再伺候别人了。等冷静期一过，我就去把婚离了，让杨明这个名字从我的人生里彻底划过去！”
吴敬芬还是不甘心：“你要真不愿意跟那老混蛋过了，那你来澳洲啊，姐照顾你！要是嫌澳洲远，你住小闻那也行，干嘛非要一个人租房子。还有你买的那新车，你都不会开，买了干嘛？小妹，你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吴敬芳叹了口气，安抚道：“姐，我靠了杨明大半辈子，买了多少钱的菜要向他报备，因为不会开车出门也都要看他时间。这次我想换个活法，租房子、买车学车，然后再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试试我到底能走多远。”
“现在小年轻找工作都困难，你能找到什么合适的活？洗碗工？清洁工？我一想到就难受。”
吴敬芳一看她真的掉眼泪了，有点着急：“哎哟别呀，你别哭呀，我跟你保证，肯定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吴敬芬看着妹妹一脸陈恳，沉默了一会儿：“好，但我只能给你一个月，如果你一个月内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要接受现实，来澳洲找我。你答应不答应？”
吴敬芳无奈地应允着。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不来，我就亲自过去抓你！”
门铃响。
吴敬芳看了眼楼下——周业闻正提着奶茶往天台上爬，她赶紧跟姐姐说再见，逃避掉这个对她不利的话题。但很不幸，周业闻用一杯奶茶开启的话题，也是她不乐意听的。
“小姨，如果有更好的房子，你考不考虑搬走？”
“干嘛突然这么问？”
周业闻有点心虚：“毕竟还有个人跟你一块住，我怕你不自在。”
“放心，我比小姜自在。小姨我最信眼缘，这房子是我一眼相中的，不想搬，也不会搬。”
“就不能搬来和我一起住吗？反正我也是一个人，爸妈也不在……”
吴敬芳反将一军：“你说，你是不是一个人孤独了？你这小子啊。你爸妈都分开这么久了，都各自有新生活了。你还守在这儿。不孤单吗？”
“孤单？我？怎么可能！”周业闻矢口否认，“我要想找女朋友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我是怕那女的欺负你。”
吴敬芳感觉到了不对劲：“你怎么回事小闻，你害怕小姜是不是？今天也是，挑小姜不在的时候来。”
周业闻被戳中痛脚，匆忙起身决定逃跑。
吴敬芳也不拦他，但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她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家外甥和同居人一定有些不为她所知的故事。
林小小开车把姜甜送到了巷口，拒绝了她到三十三号院作客的邀请。
“十点了，再不回去我妈又要给我连环夺命call。”
话音刚落，手机铃就响了起来。林小小看了一眼，是妈妈来电。她举起手机看向姜甜，表示无奈。
“那你路上慢点。”
姜甜目送林小小的车子离开这条街，独自走过那段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回到了三十三号院。这时的吴敬芳正在给椅子脚套猫爪图案的保护套，桌脚椅脚都成了猫爪。不仅如此，电视机、冰箱、茶几、书柜，无一例外，都被盖上了素色花布，墙上还挂了大幅日历。
“小姜回来啦。”
姜甜看着家里的新景象，傻了眼——虽然不丑，但整个家里都展现出一股90年代的味道。
“吴阿姨，你干嘛把这些东西都罩上啊？”
“防尘啊，怎么了，你不喜欢这种款式？”
“就只是日常灰尘擦一擦就得了。而且，真的不好看。”
说着，姜甜就想伸手去掀电视机上的防尘布，却被吴敬芳制止。
“我俩都得上班，谁有空天天收拾呀。放着吧，我觉得很好看！”
“这是我家！”
“我有居住权。”
两人一人揪着防尘布的一端，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几乎是异口同声。
“休战！”
她们需要裁判！
第一个被选中当裁判的，自然是姜建国。而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吴敬芳这边。
“看着挺温馨，还挺好看。“
吴敬芳得意：“听听群众的声音！“
姜建国见女儿黑这个脸，赶紧挽尊：“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你们可以找小周再看看！”
正准备睡觉的周业闻被无辜扯进战局，他通过手机屏幕扫视满屋花布，再看吴敬芳期待的眼神，实在是说不出违心的话，最终选择弃权。由于再也找不到第三个裁判，姜甜彻底败下阵来。
可谓是大获全胜的吴敬芳拿着花布还要入侵姜甜的卧室：“小姜，我这还有多余的布罩，你房间需不需要啊？”
姜甜誓死捍卫最后一片净土：“吴阿姨，我在公司给你布置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吴敬芳成功被转移注意力，赶紧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给姜甜检查作业。
姜甜坐下：“说来听听。”
吴敬芳汇报工作：“第一套房子，精致一居，现代风格，全明格局，南北对流，缺点是储物空间不够；第二套，大两居，空间虽然大，但窗户太小，采光和通风可能会有问题；第三套，看着跟33号院很像，不会就是皮市巷的房子吧？双卧朝南，院子还有杂物间，布局合理，关键是有阳台和院子，跟33号一样，我挑不出什么毛病。”
姜甜：“第三套房子两年前刚翻修过，电路、水路、防水涂层、地板、家具都是新的，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吴敬芳：“这你都知道？”
“当然，因为这三套房子我都去过，实景图都是我拍的呢。”
“辛苦了啊，小姜，为了给我布置个小作业还亲自跑一趟。”
“为了你住的安心，我辛苦一点没什么。既然吴阿姨选中了第三套房子，就挑个日子搬过去吧。”
吴敬芳傻眼了，没想到姜甜给自己挖了个坑。
姜甜热情洋溢：“哦对了，那儿还有跟我们家一套一样的摆钟，你一定会喜欢的。明天下班我带你去看看？”
吴敬芳眼睛一转：“不对不对，第三套房子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厨房居然跟卫生间斜对门，风水上很避讳的，我觉得不好。”
“只要你愿意搬过去，我可以免费给你设计装修。”
“不啦，你有这个精力，我还没这个资金呢。”吴敬芳打着哈欠，“哎我困了，先去睡了。晚安，小姜。”
吴敬芳麻溜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姜甜盯着桌脚被套上的小猫脚，攥紧了拳头。
凌晨两点，33号门廊上的灯暗着，落了许多灰。没能睡着的姜甜摸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盒没开封的速冻水饺出来。水开，姜甜开始放水饺，拿到够数后，饺子盒里只剩五个水饺。
她陷入了两难——全放下去吃不完，剩五个又不够下一顿吃。
吴敬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都下了吧，我也吃！”
姜甜吓了一跳：“你不是睡了吗？”
吴敬芳语气幽怨：“一想到你不想让我住在这儿，我就睡不着。”
姜甜翻了个白眼，把剩下的饺子都放进了锅里。
十分钟后，两人趴在灶台上吃水饺，同一时间都把手伸向了醋瓶。
姜甜嫌她在一旁挤得慌：“吴阿姨你要不去餐桌那儿吃吧？”
吴敬芳：“夜宵就要凑一块吃才美味啊！你看，两个人分一盒饺子正合适，一个人住吃饭都成问题。”
姜甜知道吴敬芳的言下之意：“吃不完我可以速冻，以前在北京我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吴敬芳：“你总不能一辈子都靠速冻食品过日子吧？”
姜甜不说话，埋头吃饺子。
凌晨四点，姜甜已经进入梦乡。
一夜未眠的吴敬芳踩着凳子，给门廊上的灯重新换了个灯泡。
吴敬芳打开开关，灯重新亮了。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她的脸庞，平日笑盈盈的老太太在此刻露出了些许疲惫。她看了看姜甜卧室的窗，还是决定坚定自己的信念。
早上七点半，姜甜穿着一身利落风衣，背着公文包，走出33号。吴敬芳换了套装，踩着小猫跟，紧跟着也出了门，顺手捡走车上的落叶。
姜甜步子快，吴敬芳步子慢，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