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芷琪腾地一声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讲台上正在讲生物的老师吓了一跳：“杨芷琪，你干什么？做噩梦了？……还是对我的课有意见？”
换做往常，老师这样调侃学生的话，台下早就哄笑起来了。可这是高三，下面的学生齐刷刷地安静看黑板才是正常情况。
今天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学生们的确很安静，可却没有一个人在看黑板。
难道是楼上那台机器出了故障？
生物老师奇怪地摸了摸脑袋，看到杨芷琪紧咬着嘴唇，眼圈渐渐发红，狠狠地盯着一个方向，但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看谁，那眼神狠得就好像要把那人盯出一个洞一样。生物老师凭借着自己多年的教学经验，光靠直觉就知道这里面应该藏有什么猫腻，下意识地放下粉笔和书走到了讲台下面。
杨芷琪的同桌手疾眼快，立刻趁着老师低头放东西的空挡，把她手中的本抢过来塞进桌肚里。
“你怎么了啊？有什么事和老师说。”生物老师是个和蔼可亲老头，徐徐地走到杨芷琪的旁边，
老师刚一出声，杨芷琪便哭了，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滴落在桌面的书页上，却忍住没发出哭声，身体因愤怒和哀伤而微微颤抖。
生物老师更纳闷了，疑惑地看着杨芷琪周围的同学：“她怎么了？”
大家立刻低下脑袋。
“你们欺负她了？”老师又转向看着杨芷琪的同桌：“慕涵，她怎么了啊？你知道吗？”
杨芷琪的同桌也陷入了为难，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比较好。
杨芷琪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老师对不起……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打扰您上课了真的……”
她想深深地低下头，对老师道歉，可话说到这里，声音又无法控制地哽咽起来，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说完最后四个字：“很对不起。”
说完便坐了回去，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夏语萌虽然背对着杨芷琪，但她能想象出她此时的表情有多么绝望，不禁皱起了眉毛。洛欣茹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暗自用手轻轻地拉了拉夏语萌的手腕。
生物老师有点尴尬，看了看杨芷琪的桌面，又看了看她的桌肚，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回讲台上讲课去了。
终于熬到了下课，杨芷琪红着一双眼睛，忿忿地走到了夏语萌的桌旁。
“你能不能……”杨芷琪气得说不出来话，刚刚的那一节课也因为无法平静情绪而浪费掉了。
她刚刚想了很多，如果全班都想要恢复记忆，她自己一个人再坚持也没有用，反而大家还会怪罪她自私。如果她转学的话确实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可是她的家人根本没有陪她办手续的时间，转学产生的费用也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便越想越觉得委屈。
夏语萌昂起头，静静地望着她。
洛欣茹见杨芷琪的架势不太对，想把夏语萌拉到自己怀里，万一杨芷琪气急了想要动手，她多少可以帮忙挡一挡。
班级里刚刚看过那本小说的人也都围聚过来，担心她们两个打起来。虽然极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们就是对这两名女生有一种本能般地亲近感。
杨芷琪低着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过了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有想恢复记忆的人，就肯定有宁愿不要记忆，也一定要提高成绩的人。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夏语萌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杨芷琪问的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捅进了她的心窝里，而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扬了一下嘴角，笑得一脸阳光：“我考虑过啊。”
“所以你的考虑结果是？”
夏语萌沉默了片刻：“机器的用处是让你抛出所有杂念，专心学习，并加强你对学习的欲望。那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没有那台机器，这些你也都可以做到吧？”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更希望有那样的机器来约束自己。”
现在其他人终于明白她们两人为什么吵架了。
慕涵轻轻地勾了勾杨芷琪的手指，小声道：“同桌……你这样有点自私了吧？”
杨芷琪用力甩开她的手，瞪着红红的眼睛怒吼道：“你又懂我的什么？你知道每顿只能吃最便宜的东西，连几毛钱都要努力省的感觉吗？你知道我爸妈为了让我在学校能吃得好一点，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他们的希望全都压在我身上，如果我不好好学习的话，又怎么可以让我全家摆脱掉这种生活？等着天上砸金子吗？”
慕涵被她反驳得说不出话来，她虽然早就不记得杨芷琪了，但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也看出了杨芷琪的家境不好，所以她有时从超市买零食回来，都想分给杨芷琪一些，可她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怎么也开不了口。
如果她是一个性格足够开朗的女生就好了，就可以让杨芷琪也开心起来了。
夏语萌咬了咬嘴唇，她想劝杨芷琪，挣钱的方法很多，改变命运也并非只有学习这一条路，和韩壮那天与她找的那个借口一样，或许他的这个“借口”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她又转念一想，对于一个只知道努力的普通青少年来说，除了学习还有什么离成功更近的捷径吗？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想要改变人生，高考是她最近一段里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了，没有任何理由不去抓住。而现在，又何尝不是夏语萌想要改变现状的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夏语萌想了想，站起身子：“现在还有班里谁没看过那本东西？”
后排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默默地举了一下手。
“你们快一点看完……已经看过的人过来，我有事情和你们说……”
夏语萌说完，绕开挡在自己桌旁的杨芷琪，走到教室门口把门关上了，随后站在了讲台上，用右手食指指了指天花板：“那台机器，会让我们忘记对方，最近发生的一切怪事都是因为它，高考变得越来越难也有一部分是由于它。但失去记忆的同时，它会让大家的学习成绩提高。现在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需要大家表决意见，希望大家利用下节课的时间好好考虑后告诉我答案。”
夏语萌环视了一下班级，大家的表情还是有些木然，如果他们不支持找回记忆的话，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是，你是想要记忆，还是想要提高成绩。”